池靖与杨开霁早已相识多年,但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杨开霁究竟怎样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受人之托所以才尽力照顾?
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迅速否决掉了。
事到如今,他没办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扪心自问,他自己会为了一个感情泛泛的普通朋友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答案是不会。
还有什么好疑惑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依靠猜测获得的。它只是静静待在那里,等着当事人去发现罢了。
糟糕的是,杨开霁在暗地里已经救他无数次,而自己对他所面临的困境却一无所知。
池靖眼下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既然天秤已经与杨开霁达成了协议,不会取他的性命,为何在这场域中又暗含杀机?
明知锁戒会令他丧失理智、坠落深渊,却还是在最初就诱导他多多使用。
池靖强行镇定下来,仔细推敲,得出了一个几乎令自己不敢相信的答案。
那就是——天秤已然毁约。放弃了与杨开霁的约定,无论如何都要除掉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杨开霁现在在天秤的手上,哪有什么安全可言?
在这么多信息的冲击之下,池靖很难冷静下来,各种糟糕的可能性出现在脑海里,陷入随时会失去杨开霁的恐慌之中,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出去……我要去找他。”
这个念头无比坚定。
无论如何找到他。
他不想上一次海底的见面是最后一次。
他不想两人的最后一面,是在冰冷的海水中、在无尽的窒息中、在黑暗中、在迷茫中……
小玉拉住了他。“你不能出去,你不能离开这场域。”
“为什么?”
“天秤会杀了你。”
小玉所说的话与他心中的猜想不谋而合,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测。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那我就更要出去,我必须找到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小玉反问道。
这个问题也正是横亘在池靖心中的问题,他知道杨开霁在天秤手上,却不知道天秤究竟将他藏在了哪里。
小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莽撞的出去,除了送死还有什么用?”
池靖抓住了她话中隐藏的含义。
“你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找到他?”
小玉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告诉我。”池靖回过身。“来不及了,快告诉我啊,他很危险。”
小玉说:“我知道。你手上的戒指……”
提到戒指,池靖下意识的看向锁戒。
小玉摇了摇头,“不是那一枚,是进来之前我给你的那一枚。”
“那枚戒指是李响给我的,你知道的,李响是周全的人。而周全是另外一个神悯者,他能做到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他早就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如果你想要见到杨开霁,就告诉这枚戒指,他是这样说的。”
“告诉这枚戒指?”池靖抬起手。
这戒指没长耳朵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小玉有些窘迫,“要不你说个试试?”
池靖取下戒指研究了一会儿,试探道:“……我要见杨开霁?”
戒指不出意料的没有反应。
小玉来劲了:“是不是语气不对?你再坚定一点。”
“我觉得不是。”池靖放弃尝试,“应该是有什么触发条件。”
办公桌上的书籍被一阵风刮起,发出哗啦的声响。
这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池靖闻声抬头,目光注视着那本书。
接着,他走到桌子旁,发现书上面的字不知何时变了。
他快速翻动几页,心沉了下来。
小玉不明所以,“怎么了?露出这个表情。”
池靖抬起头望着他们,递去那本堪比词典一样厚的书籍。
“这一整本全部都是规则。新出现的规则。”
就在三人将注意力投入在这一本厚厚的规则中时,外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医院档案室。
打开档案室的门,里面落满灰尘,卷宗档案浩如繁星。
谭睿、宋卓然、季迟三个人在里面寻找很久。在没有明显提示的情况下,他们找不到一点和场域相关的线索。
目前为止,谭睿手中掌握的线索只有被困在手术室时拿到的那幅画,这幅画的直接指向是被迫害妄想症。
谭睿放下一本卷宗,对另外两人说:“看这栋医院的建筑风格和荒废程度,应该是在最近十年以内没落的。这样吧,保险起见,我们查找最近二十年的卷宗,挑出与被迫害妄想症相关的内容。这样也许能更快一点。”
宋卓然不知道他们当时经历了什么,出声问道:“被迫害妄想症?为什么要找跟这个相关的线索?你们发现什么了?”
谭睿没有说很明白,含糊道:“我们刚刚是发现了一些线索,找到了一幅画。画上指向的线索就是被迫害妄想症,别问这么多了,先找吧,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等出去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宋卓然不疑有他,听话的找了起来。
没过多久,宋卓然忽然猛然合上一本卷宗:“坏了!”
“你看到什么了?”谭睿来到他身边。
宋卓然脸色很难看。
他有点想打开那本卷宗,但又在纠结,似乎不想再看第二眼。
“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谭睿打开一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哼,”谭睿冷笑了一声,“七条新规则。”
这算什么?他们甚至还没有度过一天,新的规则就又出现了。
足足七条,写满了一页纸。
“这个破医院规矩也太多了。”许久不说话的季迟突然出声。
他的话得到了两个人的默认。
但偏偏他们身不由己,明明知道这些规矩很过分,却不得不听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谭睿叹了一口气。把那张写满规则的纸从活页夹中拿下来。
“不对。”
谭睿翻过那张写着规则的纸,在下一页就看到了一张病例。
“这有一个关于被迫害妄想症的患者:杨善。”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线索这不就来了吗?
根据病历上描述,这位患者原本是一名医生。
在一次上班的过程中,他被救治过的患者砍伤,葬送了职业生涯,住进了医院。
由于心情过于压抑,精神压力极大,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的心理疏导。慢慢出现幻觉,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谭睿仔细思索一番,这位患者的经历和他们在手术室中取得的画中的暗示含义一致。
没准医院的荒废和这位患者有关。
“先出去吧。”
谭睿又一次翻到规则那一页,长长叹了口气。
她打算先大致看一看,出现意外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希望在我陈情之前不要出现新的规则了,真的记不住啊。”
谭睿仔细看了一眼规则。
【第一条: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档案室,私自翻阅资料。】
谭睿脚步一顿。
他们无疑是违反了这条规则。
但周围没有出现异样。
事情有些棘手。
“我们快出去吧,这里发现的新线索,和池靖他们分享一下。”
谭睿拿着档案走出档案室,继续往下看。
【规则第三条:档案只能在档案室内翻阅,严禁私自带出。】
……
反正也违反了不止一条了,谭睿索性不再看下去,夹起档案快步往池靖的办公室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档案上的规则早已不止那一页。
但即使她不去看那些规则。
那些规则所产生的附加效应也实实在在的体现了出来,他们无疑违反了规则,在这里违反规则,就是要命的行为。
走廊中的灯忽闪起来。原本不长的走廊开始扭曲,脚下踩着的地面变得发软。
整座医院就像一头睡醒的猛兽,正在缓慢地舒展身体。
走廊的扭曲就像是他呼吸的律动。天花板上渗出血液,顺着墙壁流淌。脚下黏腻又发软,鼻尖充斥着各种异味。
“糟糕,域主找来了。”谭睿拉起宋卓然埋头狂奔。
突然,谭睿奔跑的脚步停下来,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护士。
对方手持手术刀,一动不动,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令人胆战心惊。
而整条扭曲变形的走廊似乎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狭小,让人感觉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