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洗浴中心,来到马路上,仰天长叹:许小山啊,许小山,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也算是恶贯满盈了,今生不成佛,必定成魔!
我打了个出租车,直奔东外环城乡结合部,来到了出租屋内。
把门锁好,拿出手机给田芳打了一个电话:“喂?”
田芳声音很轻:“拘留结束了?出来了?”
我说:“我昨天就出来了!”
她说:“受苦了!”
我阴阳怪气:“一点也不苦!我结交了强哥、蛏子哥、臭哥,昨晚在洗浴中心,吃喝玩,一条龙!你满意了吧?”
田芳一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就是跟您汇报一下!”
她怒道:“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直接说!别阴阳怪气的!”
我也怒了:“你叫唤什么?你坐在办公室里挺安然,我这边什么处境你知道吗?”
她说:“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孙梦蝶?”
我沉默片刻:“是!”
“那你别干了!马上撤出来!回鲁水县!我给你写述职报告,不会怪你!”
我一下愣住了,良久,道:“我……我……我没事,我刚才有点冲动,芳哥,我……继续执行任务。”
她瞬间把电话挂了。
卧槽!什么玩意!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刑警了不起啊?我心里难受,就不能发发脾气?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田芳这样做是对的,工作中,绝不能掺杂儿女情长,更不能闹情绪,否则会死得很惨。
我真的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她能把理性和感性明确地分开,不是一般人呐。
突然,电话滴地一声,田芳的短信发过来了:去东外环,开发区,弘基建工建筑工地,那里有人接应你。看完后,删掉短信!
你牛笔!
我遵命!
我用热水壶烧了一壶水,喝了一杯,来到楼下,公交站牌前,查看公交车,52路,9点02分,准时到达建筑工地。
几栋毛坯高楼前,我正东张西望,一个小工戴着安全帽跑过来,远远地招手:“表弟!表弟!”
我都不认识他,谁是你表弟啊?我是你爹!
但我心里明白,这都是田芳安排的,我的身份是在逃犯,从隆阳市逃到霁州市,隐姓埋名,在工地打工,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这个人一定是田芳的线人,配合我,制造我在工地打工的假象。
我只能大喊:“表哥!表哥!”
此人笑道:“总算来了!我都跟工头说过好几次了,就等你过来,来来,赶紧见一下我们工头,徐师傅!”
徐师傅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长得像个老猿,弯着腰,比较紧缩,一脸老谋深算:“小四,是吧?”
我的化名是“罗四”,称我“小四”,非常正确,而且,当年我在大学时,在宿舍里排行老四,大家都叫我四哥或四弟,阴差阳错,田芳给我起的这个名字,还真起对了。
我忙说:“猴师傅,您好!”我觉得他像猴子,所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表哥”吓了一跳:“什么侯师傅啊?是徐师傅!”
我赶忙说:“哦哦,徐师傅,您好,您好!”
徐师傅看了看我:“嗯,体格子挺壮,这里的活可累啊,你能扛住吗?”
我说:“没问题!”
徐师傅点点头:“你不是瓦匠,也不是木匠,先打下手吧!”
我说:“好的!”
烈日下,我干起了工地的活儿,安全帽、迷彩裤、绿胶鞋,全副武装,低头就干。
我是习武之人,自认为体能没毛病,可半天下来,我还是尿了。
太累了!一车车的石屑,一袋袋的石灰,一摞摞的空心砖,无穷无尽,推了一车还有一车,搬了一摞还有一摞。
那个汗出得,就像水洗了一样。
头发蒸腾,汗水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往下流。
绿胶鞋里都打滑了,这玩意干一天,晚上一脱鞋,能把自己熏个跟头。
中午吃饭,猪肉炖粉条,我吃了三大碗,外加四个馒头,生活真奇妙,昨晚还在洗浴中心莺莺燕燕呢,今天烈日当头苦不堪言。
这恰似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许上一秒还在玩手机呢,下一秒被车撞死了,上一秒还高谈阔论呢,下一秒心脏病爆发,嘎巴一下子挂了。
还是那句话,过去,无法改变,未来,不可预见,人能把控的,只有当下,当下做个好人,就无愧人生。
终于熬到了傍晚,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一幢幢高楼沐浴在柔和的晚霞中,让人神思迷离。
下班了,回家,挤52路公交车。
我和三个工友是同一方向,我们奋力挤上公交车,里面全是人,摩肩接踵,都是附近下班回家的员工。
这个工地正好在52路公交的倒数第二站,前面有个高科技开发区,里面是软件园和物流公司,很多网络公司的小青年也坐这路公交车回市里。
哎呀,车里密不透风,又热又闷。
我旁边是个姑娘,背着个小挎包,手搭在栏杆上。
她大概是嫌弃我,觉得我身上脏,觉得我臭,总是一眼一眼地瞥我,甚至警觉地看着我,生怕我耍流氓、性骚扰、占她便宜。
我心说,姑娘啊,我是警察,我在执行任务,我之所以一身肮脏,就是为了给你换来一个干净清洁的生存环境。
我尽量把自己的身子往后撤,腾出空间,不让自己挨着她。
可公交车师傅开得顿顿搓搓,一会儿猛加油门,一会儿猛踩刹车,弄得大家前仰后合,我身体不由自主地撞击这位姑娘。
她怒目而视,那眼神能杀人,要宰了我的感觉。
反感、鄙视、唾弃。
好吧,你爱咋咋地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突然,我看到一只手,伸进了姑娘的挎包里。
卧槽?我顺着手臂往上看,是一个汉子,四十来岁,小偷啊!
拥挤的空间,容易行窃,但我不动声色,这就是我成熟的表现,许小山2.0。
为什么不动声色?这种拥挤程度,如果我抓小偷,很容易被弄死。
因为小偷在公交车上行窃,都有同伙,你不知道他的同伙是在你身后还是在你身前,如果贸然行动,他的同伙在背后给你一刀,扎在肾上,就爆炒腰花了。
狭小拥挤的空间,什么格斗术都施展不出来。
镇定,观察,伺机行动。
小偷将姑娘的钱包和手机都“顺”了出来,果真有同伙,直接递给身后一个人,身后这个人将手机和钱包揣入口袋,此刻,公交车正好到了一站,停下了。
两人一摆手:“师傅,开门,下车!”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车门之际,我一伸手薅住一人的脖领子,一拳打在他下巴上,他当时就迷糊了。
另一个小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一个顶膝,干在他胸口,他疼得蹲下了。
车内人群大乱。
我大声说:“都别慌!这两个人是小偷!”
众人一愣。
我对那个姑娘说:“美女,你看看你包里少什么东西了吗?”
那姑娘惊恐地检查自己的挎包:“我手机呢?钱包也没了!”
我薅住一个小偷的头发,从他兜里掏出手机和钱包:“在这里!”
姑娘大惊失色,接过钱包和手机:“谢谢!谢谢!”
车内群众群情激奋:“把他们送到派出所!马勒戈壁的!”
我转头问:“谁送?你送?”
几个声音最大的汉子不言声了,默默低下了头。
我微微一笑:“算了!我也不想惹麻烦!”说着,我对着两个小偷的屁股,一人一脚,踹下车去。
司机师傅见惯不怪了,一脚油门,继续行驶。
车内一阵寂静。
都怕事,都不想沾包,毕竟大家每天都坐这条线,得罪了小偷,没好果子吃。
而我,是怕暴露,我有任务在身,我不想过多地接触当地警察,所以,我没把那两个小偷扭送派出所。
公交车继续行驶,很快进了市里,乘客陆陆续续下车,又有很多人陆陆续续走上来。
我很纳闷,那个姑娘怎么还不下车,她到底要去哪儿啊?
她的目光友善多了,不像刚才,那么嫌弃我。
40分钟后,我到站了,下车了。
回头一看,她也跟着走下来。
我惊诧地问:“你也这一站下车啊?”
她点点头:“嗯。”
“哦。”
“谢谢你啊,谢谢师傅,谢谢帮我拿回钱包和手机。”
她竟然叫我“师傅”,我有那么老吗?是不是安全帽、黄马甲,一身泥巴,显得我特沧桑?
我一笑:“没事,没事,别客气。”
我转身离去,走进巷子,在小吃摊买了个五个肉夹馍,又在小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而后上楼。
钢板楼梯踩得噔噔响,我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跟来,猛地一转头,是那个姑娘。
我诧异了:“美女,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用表示感谢,没事的,别往心里去!”
她一笑:“我也住这儿!”
“哦?”
我迟疑地往上走着,到了三楼,我拿出钥匙开门,她也拿出钥匙开门,我这才发现,她就住我隔壁,就是田芳说的那个邻居——保险业务员,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一笑:“邻居啊?”
她有点尴尬:“嗯嗯。”
说完,她进屋了,“嘭”地把门关上。
她还是嫌弃我,尽管我对她有恩。
我心说:姑娘,你不用怕,我不会图谋不轨的。
进了屋里,摘下安全帽,脱了脏衣服,我拿起脸盆,我得先去洗澡。
洗澡间在楼道里,整个楼层共用一个洗澡间,当然,男女浴室是分开的。
我端着脸盆,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香皂走入洗澡间。
打开水龙头,冲去身上的污渍,冲去一天的疲惫。
男生洗澡特快,5分钟,解决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