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有内鬼。
尽管先前在灵堂里作乱的那拨人被翦除,可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还没完。
回到家已是子夜降临。
听说了他们的遭遇,张武连夜封锁宅邸,并增加了守备,谨防可能的袭击。
才失了手,以那两个刺客的手段和心机,不大可能会自投罗网。
不过这番举动正合张良心意。
在一切布置妥当后,他又问:“我们走之后,府中是否有异动?”
张武认真想了想:“没有,据各院的仆从回禀,皆无异常。”
“那么刚回南阳那天呢?就在诛杀灵堂逆贼之后,也无异常吗?”
白伊发出灵魂拷问。
“没……等等!”张武似乎想起了什么,“南院那边好像有些情况,说是四小姐突发恶疾,请了大夫医治。”
白伊嗤笑:“突发恶疾?我看是心虚吧!”
“……还有一事,方才少爷你们出府之后没多久,四小姐的婢女便以抓药的名义出门,许久方归。”
事关重大,张良没有妇人之仁:“速召四小姐过来见我!”
前厅。
等了半晌,张婉姗姗来迟。
张良:“病好些了吗?”
这唠家常一样的语气,令张婉微微讶然:“好了。”
“既然好了,就回答几个问题——张温他们作乱的那天晚上你在何处,今天晚上你又在做何。”
几乎已经锁定了目标,白伊直言相问。
张婉打量她几眼:“这位便是襄城侯吧?”
白伊眉头一皱,更狐疑了:“想不到四小姐足不出户,竟也对人事了如指掌?”
张婉面无异色:“夫人鼎鼎大名,自从进城起便传遍南阳,婉不过是侥幸闻知。况且那晚灵堂之乱,夫人于须臾之间弹压乱局,飒飒英姿,令人叹服。”
没有被这彩虹屁蒙蔽,白伊半真半假道:“这些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想为他们报仇吗?”
一直围观的张良忽然发声:“好了,一家人叙旧,不必如此见外,坐吧!”
于是张婉落座:“九年不见,二弟越发英武俊朗了。”
回忆起往事,张良面色柔和:“是啊!当初祖父迁你们回祖屋的时候,听说四姐你也在其中,我还伤感了好一阵子……”
张平有两子四女,除了张良,其余子女皆是庶出。
这些庶兄姐大出张良许多,经常组团欺压他。
只有四姐张婉,不仅没有欺负过自己,还暗中帮衬过几次。
因此就算嫌疑最大,张良仍给了她足够的体面。
谁知叙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婉猛然打断:“够了,无需多言,是我做的!”
正想法子盘问的白伊闻言,颇为惊讶:“你倒是挺实诚。”
张良仿若未觉,继续说着:“……我努力想留下你,祖父却怕重蹈覆辙,所以未允。
事后祖父心里有愧,便为你的婚姻尽力筹谋,使你与南阳郡守府订亲。
可是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害死自己最亲的祖父?”
他的语气不算重,像是随口一问,却只换来张婉的一声嗤笑。
“别惺惺作态了,在祖父眼里,只有你是他亲生的,我们这些人算什么?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张温等人屡教不改,一切恶果,皆是他们咎由自取。可你又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财宝金银取之不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错了,在你们这些所谓正统继承人的眼里,我们这些庶子庶女,不过是些姹紫嫣红的点缀,为你们的锦绣前程添砖加瓦。
而且就算顺了你们的意,也难得好结果。这一点,我在回到南阳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只为了发泄心中怨气,你就要背绝人伦、残害至亲?”
“……哼!”
“事到如今,你真的没有一点后悔?”
“……”
谈话到此结束,多说无益。
张良最后询问:“当年我被张温设计,掉入深井的时候,是你寻人救了我。所以我也给你一次机会——凶手是谁?”
没想到对方还会放过自己,张婉不可置信:“你要放了我?”
张良凝视她:“对,只要你完整地说出实情。”
张婉笑了,说起别的:“你知道……祖父回南阳的那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
“他把我们叫过去,说自己当初过于决绝,让我们不要记恨他。等自己百年之后,希望我们这些兄姐能帮衬你,完成大业。
听听,多么感人肺腑,死在临头了还为你打算!只是可惜啊……”
谈话到此为止,等了片刻,张良追问:“可惜什么?”
“覆水难收……”
“不好,快拦住她!”
白伊飞身而起,扳开她的嘴,却已经迟了。
汩汩殷红从张婉的七窍渗溢而出,顷刻便要了她的命。
当张武带着大夫赶来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少爷……该如何做?”
张良长叹:“给郡守府那边说一声,便安葬了吧!”
“是。”
张武正待出门,去听自家少主又道:“张温、张婉等人,在南阳日久,根基不浅。你同张文一起,将与他们有瓜葛的人通通处置,肃清遗毒!”
不敢怠慢,张武应下后,便立即出门去办了。
当人都走尽,再没有了顾忌,一阵香风拂过,张良怀中霎时多了一座山。
白伊近在咫尺,对着他放电:“别不开心了,内鬼除尽,整个南阳侯府便都是你的,从此后安枕无忧~”
丝毫没有权力在握的喜悦,张良只苦笑一声。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感觉自己的心也正逐渐变冷,滑向那没有温度的深渊。
张平的六个子女,那天晚上作乱被诛杀四个,今天又自尽一个,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独苗。
祸起萧墙、骨肉相残,他心累的同时也很悲凉。
而看着情郎一脸苦相,白伊娇嗔道:“天都要亮了,你答应人家的事还没干呢~”
张良一愣,旋即抬头,目光炽热又迷离。
“好。”
“那我们回房吧!”
“不,就在这里!”
“啊……”
不待美人反应,张良便欺身而上。
衣袍件件抛落,如雪撒了大厅满地,一声吟哦之后,厅中气氛节节攀升,一步到顶。
彻夜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