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酷路泽一路疾驰,越过村庄,进入城市,又出了城市。
我从挡风玻璃望出去,满眼尽是一座座光秃秃褐色山丘。
但细看,秃丘之上,还是星星点点带了些绿意。
我刚从海南回来,只觉得北方一片苍凉。
此时望见这星点绿意,原本有些悲凉的心境,生出些许惊喜。
于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心中却又自嘲,我教孟饶傍大款,现在好了,天道好轮回。
“今年是个早春,应该不会再下雪了。”
李卓然说着,车子行进一条仅容纳一辆汽车通行的进山小路,路虽然窄,但却是柏油路面。
期间,路过了李卓然的马场。
“这片山,被你们家里的公司承包了。”
“嗯。”李卓然轻哼,“这条路是去木屋别墅的另一条路,你去过那房子的。”
那木屋别墅,我确实去过,是李卓然骑马强行带我上去的,往事不堪回首……
别墅里面装修奢华,很多都是李卓然的私人品位,随便一个盘子也是从欧洲精挑细选,空运回来的。
我与他们一家三口,外加那个屁股翘的像小马驹一样的女人,还在别墅三层阁楼上,吃过一顿相当丰盛的家宴。
那时,李卓然跟他那变态老婆还为了我闹矛盾。
而他自己为了得到我,还差点在别墅门口来硬的……
李卓然七拐八拐,一脚刹车,直接将我送到别墅门口。
而后,他没有熄火,也没有下车,甚至没有叮嘱我一句,直接将车子360度掉头,扬长而去!
别墅周围空空荡荡,并无一人,也不见李秘书的身影。
我好似被甩在苍茫茫天地之间,只有这木屋别墅暂且让我容身。
我轻轻推开门,不知那位大人物是不是已经在这别墅之中,但之前听李卓然说,他要初四才来,也就是明天。
可为什么又急急忙忙,今天就让我回来?
我在硕大别墅内逛了一圈,查看了每一个房间,包括洗手间,都空无一人。
山谷清幽,别墅内更是如此。安静的只有我的呼吸。
这次来,我发现屋里很多地方焕然一新,许多家电,家具都换成了更新更高级的物件。
就连露台上的栏杆,也重新刷了一层新漆。
如此整顿,只为我们一夜幽会?
我因为心中忐忑,中午在飞机上并未吃饭,这会儿肚子一阵乱叫,跑到厨房打开那个刚从日本进口过来的双开门冰箱。
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各种食物,酒水,饮料。
除了许多熟食之外,还有半成品食物。打开下面冷冻,里面还有牛排,鱼虾等高档食材。
我简单吃了一个面包,一个人在这栋豪宅中,不免寂寥,又因为不知前路而心惊胆战。
光脚踩在铺了地暖的木地板上,暖洋洋没来由一阵困意,我不由自主换上衣帽间准备好的睡衣,上了主卧大床……
恍惚间,我觉得皮肤似有电流滑动,酥酥麻麻,有人亲我?摸我?
周身一暖,我甚至感觉有人钻进了被窝!我四肢被那人擒住,好一番挣扎才睁开眼睛。
猛然醒来的我,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空空如也,昏暗房间中一个人影也没有。
早春的黄昏,来的格外早。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裹起一条羊绒毯子,出了卧室推拉门,站在露台上往外观山景一色。
此时,天空有些湿润,片刻功夫就洋洋洒洒飘起了雨夹雪。
只是这雨夹雪不等落到地面就都化了,山中一片水雾,被山风裹挟着在低空中辗转,舞蹈。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从远处山道上,我看见两道光柱,不紧不慢地朝山顶照射而来。
那是一辆黑色轿车的灯光,开了强烈的远光灯。
我居高临下幽幽注视着那辆看不清牌照,看不清品牌的车子。
眨眼功夫,车子就停在了别墅门前一片空地上。空地上星星点点的绿意,在车灯照耀下极为耀眼。
一个男人,从副驾驶出来,瘦弱高挑带着眼镜。
他生性敏锐,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有人注视他,他抬头朝我这边望来。
是李秘书。
李秘书撑开一把黑色大伞,把那柄黑色大伞罩在汽车后门上面,将我的视线全都挡住了。
接着,黑伞下面的四只脚,朝别墅走来。
再然后,黑伞返回轿车,而这时,伞下面就只有一个人的脚了。
黑色轿车并没有关火,黑伞收起,李秘书上了副驾驶,轿车原路返回,瞬时消散在风雨之中。
似乎,从未来过。
但我知道,来了,那个男人来了。
我慌忙进屋,扯掉身上裹得毛毯。只留一件薄薄蚕丝睡衣,却觉得周身火辣辣的烫。
这别墅内的地暖,质量再好,也只维持到二十度左右,但此刻我却觉得到了夏天。
一段段蝉鸣开始在耳畔焦灼,我慌忙起身锁住房间门,又再次起身,打开房门。
如此反复,我最终决定,先下楼去看看……
当我拐下楼梯时,听到了男人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声音厚实四平八稳。
我从楼梯扶手间的空隙望下去。
他端坐在宽大檀木沙发上,黛蓝色呢子外套脱下来,整整齐齐搭在一旁。
内里露出浅灰色羊毛衫,以及同样色系的系扣羊绒背心。
男人脚上已经换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双鹿皮拖鞋。
他在聊着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可能是同级别之间的对话,不卑不亢却又时不时刻意笑上几句。
我感觉,他是可以察觉到我的出现,但男人并没有避讳,而是继续打着电话。
突然,他很自然的回头,与我四目相对,笑容依旧。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去。
他的自然与微笑,让我紧张心情缓解不少,
我听男人聊着动不动百亿起步的资金款项,心中竟然生起一股女人心底的原始欲望。
这欲望作祟,驱使我胆怯地,在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男人的鬓角,可能是过年期间疏于打理的缘故,有了些白发,我上次见他,他是全部染成黑色的。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通俗意义上的年龄感。
按说李卓然的大伯,应该在65岁左右,但男人保养的好是一方面,精气神又是另一方面。
实在不能以单纯生理的年龄,去定夺这种人。
男人扣了电话,一把拉过我的手。
我感觉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窜到心底里,有些错不及防。
这个年龄差异,阶层差异,都让我始终有一种云里雾里,相当不真实的感觉。
“我们又见面了。”男人皱纹浅折,微微下垂的脸上荡起一股真诚而和蔼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要不说层次越高的人,越是表演艺术家。
这一刻,他如同我家中一位值得托付的长辈,让人如此愿意亲近。
“嗯。”我轻轻嗯了一声,男人刚刚把我的手焐热,却又撤了下来。
“去帮我把衣服挂起来吧,再冲一壶茶。”
我轻轻应道。鬼使神差地,就去做他说的这些事情。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去卧室换了一套睡衣,料子款式,跟我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藏青色男款。
我将茶水轻轻放下,这时候男人放在茶几上的另外一部手机响了起来。
男人接了电话。里面是李卓然的声音。
男人应了几声,说道“晚饭晚一些再送吧,我们要先浪漫一下。”
浪漫一下?我心中一凛,不知道男人要搞什么鬼。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首歌了,平日里总是匆匆忙忙。”男人说着,开始拨弄手机,吃力的在手机里寻着一首歌。
他也许365天中360天都在处理公务,像今天这样放松惬意的日子,或许非常难得。
我从未近距离接触过这样的人物,上次匆匆一见,他也是端着架子。
今日走下神坛,跟寻常人并无一二。
他没有带老花镜,于是我凑上前去帮他找出那首邓丽君的《微风细雨》。
“我小名里面有个风字的,你名字里面有个雨,我大学时的初恋女友名字里也有个雨。
后来1980年我听到了这首歌,那时刚过而立,生活开始像我展示本来面目。
压力大时,就听这首歌,怀念着自己的恋人,惋惜着往日青春时光。
后来,邓有些不好的传言,我便不再听这首歌了。”
男人喃喃自语,音乐响了起来……
他极其自然地,伸手从我脖颈后边穿插而过,将手搭在我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有些生硬机械,或者做作地朝他怀中躺去。
却又暗自用着力气,不曾与他真正贴在一起,瘫软在他的怀中。
男人不语,歌声轻轻柔柔,如同要断掉的风筝线,又如同山涧上,沥沥往下滴成一串的山泉水,溅入我们耳中。
“微风吹着浮云
细雨漫漫飘落大地
淋着我淋着你
淋的世界充满诗意
微风伴着细雨
像我伴着可爱的你
看着我看着你
看这世界多么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