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跟刘爽打电话时候,一旁孟饶朝着我疯狂挤眉弄眼。
那双标准杏仁眼的上下睫毛,被她用力狠狠地交叉在一起。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情……”我朝电话那头刘爽说道。
“好,你先忙筱雨,等你消息。”刘爽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痛快挂了电话。
旋即,我疑惑的望向孟饶。
孟饶朝我眨巴几下眼,不好意思的问“筱雨姐,你刚说的黛蓝娜是哪啊,我怎么听说……”
孟饶显然听出这是夜总会的名字。
她眼里闪烁出一道亮光,这亮光我看过,在三亚沙滩上,在遇见沪上基皇的那个晚上。
我心中一沉,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这小姑娘难道又想跟我去暗访夜总会?
如果她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刘云老朋友,那她还敢不敢暗访了?
一连串思绪在我脑中飞速过电。
我严肃的盯着孟饶,朝她摆了摆手,嘴里铿锵有力的蹦出两个字来“不行。”
孟饶怔了一下,显然被我这么快就猜出心思感到诧异。
接着,她有些手足无措的低下头。
孟饶这几日,总是悔恨自己在海天盛筵的表现,说是拖了我的后腿。
至于回来后寄出去的那些稿件,更如绣花针沉入海底,激荡不起任何波澜。
这石沉大海的结果,让孟饶从过了年到现在一直耿耿于怀。
我心中叹气她的单纯。
可孟饶却执着的认为,之所以这稿子被压了下来,是因为没有证据,没有任何影像资料。
至于海天盛宴,之后确实也被曝光了出来,但那时,距离我跟孟饶暗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海天盛筵的惊天内幕,开始出现在某些以标题党为主的网络媒体上。
那些富二代的真实生活,以及毫无底线的游戏规则,在当时掀起一阵波澜,让人唏嘘不已。
但也依然没有任何影像资料曝光出来。
至于这些新闻,是不是最初孟饶写的那篇稿件,也无从考证了。
“筱雨姐,你要去夜总会的话……现在这是热点!”孟饶说着起身去拿自己的包。
至于她说的“热点”,我是知道的。
从2012年开始,夜总会开始严打,这台风先是从东莞登陆。滔滔洪水时代巨浪,霎时间由南到北席卷全国。
让一众小姐们彷徨无措,波涛中,如同被卷上沙滩的小鱼小虾,在干涸中等待死亡,亦是新生。
从金碧辉煌到暗娼涌动,从夜总会到发廊站街,各色跟女人出卖肉体有关的新闻开始大量曝光。
不管是扫黄打非的现场,还是娱乐场所的暗访,人对这些东西,总是喜闻乐见的。
“看我新买的。”
孟饶此时已经拿过包,她伸出白葱似的手指从里面捏了一个眼镜出来,又指了指眼镜框。
“这里面有个隐形摄像头,你懂得筱雨姐……”
我心中无奈。
“我要去见个朋友,现在大白天的,店里也不上班,我也不可能呆到晚上,没什么可拍的。”
“就是白天拍才好!别人都是拍坐台,咱们拍小姐们上班前是什么样的,筱雨姐你看现在都下午了,肯定有小姐已经去化妆了。”
“哎……”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她。
“那你别去了,我去拍给你,如果真有素材可拍的话。”
孟饶眼中失落中夹杂着一丝欣喜,算是答应了。
我拿过她准备的眼镜,带在自己脸上,照了照镜子,一个十足的文艺女青年。
镜片是平光的,摄像头在粗粗的黑色镜框上十分隐蔽。
我心中后悔把孟饶介绍给刘云,只要她不跟着去,我还是愿意帮她拍些新闻素材的。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我想见见刘爽,把马沁的那20万块钱偷偷给她。
我没有替马沁办任何事情。以她的性格,怕这钱拿在手里被人做文章。
决定好后,我给刘爽打了电话,又打了一辆出租车。
到达植物园的夜总会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早春的午后,已经寻不见一丝冬的气息。
应该不会再有倒春寒了吧,毕竟李卓然说再也不会下雪后,已经下了两场,再一再二不再三……
植物园里迎春花早就开了,被前几日雨夹雪打的到处都是。
扑在曲径通幽小路上,与泥泽混迹一起,碾的花瓣儿破碎,面目全非。
我心中惋惜,这儿有各式的仙姿玉貌,朱唇粉面,却是缺了黛玉那般葬花的人物。
刘爽站在小路尽头,朝我招手,她出现时,我心中正想着红楼里的一众美人儿。
她甩着头发,挑起眉毛,朝我泼辣爽朗的大笑,让我想起了王熙凤。
她伸出手来拉我的手,有些发凉。
“筱雨妹妹,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好好聊聊。”
刘爽拉着我进了夜总会。这地方,我还真没有白天进来过。
此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小姐到了,她们穿着时髦,有几个就穿着上次刘爽穿的獭兔斗篷。
她们打着哈欠,仿佛刚睡醒的样子。
这些人就在附近租的房子,醒了无事可做,就早早来店里聊天,化妆。
聊得也无非是自己熟客的,那点不可告人的癖好。
我路过她们时,专门朝这些人的下半身看去,尽量不对着她们的脸……
白天的夜总会,没了灯火阑珊,五彩霓虹,没了酒色财气,淫词浪语。
只有挂在天花板上的一排排射灯,射灯上还蒙了灰尘。
刘爽把我带进一间vip包间,包间里没有窗户,分不清白天黑夜,打开灯跟夜晚也是差不多的。
“爽姐,什么好事能想到我。”
我坐下后,服务员端上来两杯柠檬水,还有两瓶矿泉水。
刘爽这么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有些口渴,随手选了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哎……”刘爽不答,反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说“现在又开始扫黄打非,只不过这次动真格的了。”
敢情以前都不是真格的?我心里想着,刘爽表现得有些哀怨,一把握住我的手,就像贴心姐妹一样。
“这场子,一个月内肯定是要关了,现在也已经不对外接待了,只是维护一些老客户,需要找经理预定的。”
我静静听着,不知道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场子关了就关了,不过下有对策嘛,现在又兴起来会所制。”
我没明白刘爽这个会所制是什么意思,我问“会所我知道的,不就是比较私密的饭店。”
“哎呦,那种饭店性质的会所更难干,很多有关系的都迁到了高档小区里,更加私密了!
还是说说我吧,我打算长期租下一栋独立别墅,再找几个姑娘,当然这些姑娘不是固定的,中间也要有新鲜血液进来……”
刘爽见我此刻已经面露惊疑,撒开握住我的手,轻轻在我肩上拍了拍,噗嗤一笑。
“到时候,夜夜笙歌,在里面可以唱歌,喝酒,有派对,只接待熟悉的老客户,或者会员制老带新。”
我现在根本听不得“派对”两个字,浑身一热,大冬天的从心窝里腾出一股热气,让人说不出的焦灼。
刘爽似乎没有察觉到,继续的高谈阔论,描绘蓝图。
我打断了她,问为什么要找我,我又能做什么。
“筱雨妹妹,咱们是自己人啊,有钱赚能忘了你?!想想你跟李家的关系,跟马沁的关系。
哦,对了,这场子的老板跟刘云也认识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之前刘云刚回省城,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儿是自己老朋友地盘,你说好不好笑……”
刘爽又佯装哈哈大笑起来。
我冷冷看着她,却是一点都不好笑。
见我面无表情,刘爽识趣止了笑,又说。
“租下别墅来,先找十个女孩,跟你关系近的那女孩,叫闫彤彤的她算一个。
这个别墅会所,抛去各种费用,每个月纯利润我保证至少200万左右。
除了几个股东,给你一个月50万如何?”
一个月50万!?我不用出任何钱,纯拿干股,一个月就有五十万的收入?
我感觉有些眩晕,我现在手里这50万,已经让我如坐针毡!
我从小到大对钱的概念,也只停留在几块钱到一两万之间……
“之前你说给我干股,我无功不受禄。”我强力压制下内心起伏,盯着地面给刘爽说道。
“嗐,你有关系啊,你上面有人,到时候可以保我们太平。
再说了你也认识那么多企业家,这都是资源,你怎么能是无功不受禄呢!这干股给的值!”
刘爽说完又一把握住我的手,她的手热乎乎的……
有人要拉我下水。只是,刘爽到底是哪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