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天叔他们最多配合高辉，去倪家场子闹闹。
顶着上司将其革职的威胁折腾，没有窘迫到一定程度，不会有人跟着高辉做的。
高辉想得明白，也能理解。
今天去郊外聚会，他看似和华嫂洁瑛聊得愉快，暗地里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草地铺的垫子上，还坐着头皮的母亲，不远处阿华和阿邦聊着什么。
更远一点儿的海滩上，头皮带着阿华的儿子玩耍，两人你追我赶，看起来很嗨皮。
嗡嗡嗡！
汽车轰鸣，银色宝马驶来，贼仔明带着女人赶到。
头皮带着阿华的儿子走近，狠狠捶下贼仔明的肩膀：“可以啊！豪车都买了！”
“这位是谁？”
他偷偷指了指副驾驶位上的女人。
“女朋友啊！”
贼仔明大大咧咧道：“车是朋友的，借来开开，觉得合适，我也买一辆。”
“什么啊！”
副驾驶位上的女人下车，看看四周：“还以为什么party，原来就是烤肉啊！”
“你说什么！”
贼仔明勃然大怒：“我没付你钱吗？”
说漏嘴了！
他尴尬一笑，拍拍头皮的肩膀，转移话题：“要不要带你兜兜风？”
“贼仔！”
阿邦此时满脸激动走来：“太招摇了吧。”
“你那点儿薪水，哪里买得起宝马？”
他恨铁不成钢道：“小心廉署查你。”
“切！”
贼仔明满不在乎：“我不能中六合彩？像华哥、华嫂那样买到奖券吗？”
“对啊！对啊！”
头皮站他这边：“不行我们俩还能登台表演。”
两人心意相同，并排唱‘两只老虎’，看得阿邦又生气又无奈。
“华哥！”
阿邦转头瞅下阿华：“他们这样会出事的。”
“有阿辉呢！”
阿华信心十足：“辉煌基金不能每人都发奖券，而且正巧都是咱们警署中大奖。但利亚教育集团、辉煌租车公司同样有活动，头皮和贼仔明也能发横财。”
“啊？”
阿邦盯住坐草地聊天的高辉，声音压得很低：“他可信吗？”
“可信不可信，又有什么办法？”
阿华叹口气：“我们只能信他了，否则还能怎样。”
见阿邦欲言又止，他笑着安慰：“不管是做卧底当龙头，还是进警署当督察，我调查过阿辉，还是很可靠的。”
“咱们别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就不会害我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
阿华面色严肃：“不管是公还是私，查倪家总没问题吧？”
“警署对倪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几个一直憋着火。”
“有阿辉搅和搅和，油麻地说不定会有改观，这不是你期盼的吗？”
……
“这个！”
阿邦想了想，方正的脸上露出笑容。
也是！
高辉或许出于私心，但他打击毒粉售卖的目的和自己想法一样。
“天叔呢？”
阿华眉头微皱：“怎么还没来？”
“哦！”
阿邦急忙解释：“他约人谈事，晚一点到。”
呵！
高辉看似离两人较远，但耳力惊人，听得一清二楚，暗暗哂笑。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的。
约天叔见面的人是反骨东，这家伙下了通牒，要天叔放走他的老大威哥，否则举报贼仔明他们拿走赃钱。
为了兄弟们不受责罚，抓住威哥的阿华在法院审讯时改了口供，威哥当庭无罪释放。
以为这样就能和反骨东扯清？
他们太天真了。
反骨东得寸进尺，又威胁天叔他们去干掉威哥的对头潮州炳。
天叔当然不愿他牵着鼻子走，抓到潮州炳后，告诉对方是反骨东给的消息，想借刀杀人。
谁知反骨东这家伙也够彪悍，反手杀了威哥，竟然逃走了。
再后来逼急了，他就向廉署投案，最终逼死天叔，杀了阿华，还和贼仔明、阿华来了个同归于尽。
一个社团坏分子，拖了四个能力强悍的警界中层死掉，反骨东也算值了。
高辉不忍心看着天叔他们一步步沉沦，与其这样挂了，哪里比得上和倪家对抗而死？
嗯！
慢慢来！
他这条船很空，相信天叔他们会坐上来的。
半个钟头后，天叔阴沉着脸到了，众人觉察端倪，就连贼仔明和头皮都没以往那么嬉闹了。
“阿辉！”
天叔看大家吃得差不多，冲高辉示意：“我们几个还有事，你送华嫂她们回去吧。”
“天叔！”
高辉笑了：“相信我，你会需要我的。”
“我已经叫了车。”
他指了指手里的大哥大，面色淡然：“华嫂她们会有人接的。”
话音刚落，汽车轰鸣声传来，两辆计程车到了。
看着华嫂她们上车离去，天叔转头盯住高辉：“你猜到了？”
“当然！”
高辉理所当然道：“反骨东的名号谁没听说过，他不是会念旧情的家伙。”
“反骨东！”
贼仔明听到关键字，愣了愣问天叔：“刚刚您见了他？”
“是！”
天叔声音里透着颓然：“反骨东要我们放了他的老大威哥。”
“那怎么行！”
阿邦满脸愤慨：“我们辛辛苦苦抓到威哥，好不容易可以关他进牢狱。”
“这个……”
天叔想说的话憋回肚子，不知该如何说服阿邦。
“一个威哥能有多大本事。”
高辉劝解阿邦：“咱们的目标要看得远点儿，倪家才是一条大鱼。”
“当我傻么？”
阿邦狠狠瞪下高辉：“你和倪家有仇，当然希望我们关注他。”
“我走了！”
他气哼哼离开。
“天叔，怎么办？”
贼仔明咬咬牙：“我出去扛！”
“没事的。”
天叔看着阿邦离去的身影，长出口气：“阿邦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的。”
高辉点点头：“阿邦是刀子嘴豆腐心。”
“真的？”
头皮表示怀疑。
“怕什么！”
高辉信心满满：“就算威哥没有放出来，反骨东去告发又能怎样？”
“谁能证明我们拿了钱，法官是信一个卖毒粉的，还是会信兢兢业业维护治安的警员？”
“你们都是中奖拿到的钱，难道还怕廉署查吗？”
……
贼仔明和头皮脸上的表情稍稍缓解，看向高辉的眼神里，有了点儿敬佩的意味。
知道他们拿了赃钱，高辉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补救。
即便有别的心思，也属难能可贵。
和秉持正义的阿邦相比，高辉更有人情味，也更值得信任。
“接下来怎么做？”
头皮看向高辉，眼中有着期盼。
他的钱给了弟弟去澳州读书，不可能拿回来，因此更加紧张。
“不管放不放威哥，我们都要除掉反骨东。”
高辉早有腹案，看向天叔，语气里透着果决：“您不会舍不得吧？”
“他早就该死！”
天叔恨恨回应。
一念之差放走反骨东，他早就后悔了。
现在还谈什么小舅子不小舅子的，反骨东就是他的生死仇人。
天叔当即打电话给反骨东，话里话外表露出要见面的意思。
“混蛋！”
挂了电话，他狠狠骂了一句：“没有放威哥，他是不会露面了。”
够狡猾！
高辉暗暗感慨，对反骨东高看一眼。
能反复当二五仔，还能活到现在，反骨东的确有一套。
单是这份对危险的敏锐嗅觉，就不是普通矮骡子能做到的。
“没事！”
高辉笑了，安抚阿华、贼仔明他们：“你们的钱都是中奖得来的，咱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咬住这一点，廉署拿你们没办法。”
“反骨东想玩，咱们就跟他好好玩。”
他撇了撇嘴，话里故意透着不屑。
有高辉做定海神针，阿华他们心内长出口气，能坦然面对现状。
就这样过了两天，庭审威哥的日子到了。
阿邦看似这几天不和他们说话，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还是没有含糊。
庭上威哥请的律师问到关键点时，阿邦支支吾吾，回应的答案更有利于证明对方无罪，威哥因此不用进监狱，得以脱身。
当然因为这件事，阿邦受到了天叔上司曹警司的质问。
看出阿邦心情不好，按照高辉的吩咐，贼仔明和头皮拉着他，非要去外面喝酒。
他们三个离开后，高辉、天叔和阿华也随即赶过去。
“谢谢你！”
贼仔明端起酒杯，向阿邦敬酒：“保护了大家，也保护了我。”
“总算松口气。”
头皮捶了下桌子：“以后我们再抓威哥。”
“没完呢！”
高辉摇了摇头，提醒他们：“反骨东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
话音刚落，天叔的手提电话嘟嘟响起来。
出去接完电话，天叔再回来，手都是抖的，气得不轻。
“阿辉料得没错！”
他看向高辉，眼中有着赞许：“反骨东要我们对付潮州炳，他会提供消息给我们。”
潮州炳是倪家四大金刚之一国华的手下，算是油麻地总经销之下的分销商，和威哥向来敌对。
这些都是高辉最近打听到的，自然明白反骨东为什么要天叔对付威哥。
油麻地、葵青区都有倪家的地盘，倪家想要扩大生意，靠的就是手下这些分销商，潮州炳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辉煌安保掌控的区域沙田、深水埗，其他区域譬如洪兴的地盘，虽然不碰毒粉，但是查得并不严格。
说白了，有需求就有市场，也只有辉煌安保不差钱，能完全禁得住。
像东星那边，财力吃紧，这方面根本基本上完全放开。
威哥当然不会在油麻地做毒粉售卖，他跟威哥一样，都是东星所在的九龙城区的售卖人。
不过一个走的是前任老大龙刺的渠道，一个卖的是倪家的货。
反骨东借天叔他们的手搞定威哥，就能霸占九龙城区，财源自然滚滚而来。
当然这家伙还有别的目的，那就是一步步引天叔等人入彀，等到泥足深陷，就能在油麻地警署布下多个棋子。
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有高辉在，天叔他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现在他们谋求的，自然是反击的手段。
“辉哥！”
贼仔明盯住高辉，哥都叫出来了：“怎么办？”
“抓！”
高辉笑了：“放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抓了潮州炳，咱们又能立功了。”
他瞥了一眼阿邦：“这次咱们报邦哥的名字，大家没意见吧？”
“没有！”
阿华第一个赞成。
上次抓捕威哥受伤，他已经得了一枚勋章。
阿邦没有分赃钱，这次庭审放水又被上司骂了一顿，自然要给予补偿。
“谁抓到算谁的吧。”
阿邦没好气道：“我可不想沾谁的光。”
“好说！好说！”
贼仔明和头皮相视一笑，前者嬉皮笑脸打哈哈：“那个潮州炳到了你面前，你总不能放他走吧！”
“哼！”
阿邦看了高辉一眼，转身离开。
“贼仔说得没错！”
高辉脸上闪过玩味的笑容，叮嘱头皮和贼仔明：“你们到时按我说的去办。”
“没问题！”
贼仔明和头皮异口同声。
“还有……”
高辉顿了顿，做个劈砍的动作，对阿华道：“抓捕潮州炳，有我和贼仔明、头皮就行。你跟着天叔，留意周围的动静。发现反骨东的踪影，千万别放走他。”
“好！”
阿华沉声回应，摸摸腰间，眼中闪过煞气。
反骨东就像狗皮膏药，是打算贴上他们了，阿华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不管天叔怎么想，反正阿华是下定决心了。
见到反骨东，立即就开枪，而且瞄准要害射击。
哪怕因此得个处分，他也不怕。
阿华自认看得明白，高辉值得仰仗。
就算因此遭到革职，哪怕去辉煌安保，都比油麻地警署挣得多，而且更安全，值得一搏。
就在他们几个紧锣密鼓商议时，油麻地某处，反骨东正和人见面。
“二少！”
脸上少了骄横，他表现得毕恭毕敬。
反骨东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威哥和潮州炳那样的家伙可以忽悠，眼前这位眼里可是不揉沙子。
“听说你很有想法？”
倪永孝抬了抬眼皮，却没有看他：“打算动我们倪家的人？”
“我……”
反骨东身上出了冷汗。
“不用担心。”
倪永孝面容淡漠：“我找你只是提个醒，油麻地警署的高辉可是个强龙。”
“你走吧！”
他挥了挥手，就像撵掉一只苍蝇。
如果不是反骨东还有点儿用，倪永孝又对国华有点儿芥蒂，今晚反骨东就是最后一次欣赏夜色了。
背后似乎有恶魔锁定，反骨东走出十来步，一颗心才放下来。
高辉？
大头辉？
他来油麻地做高级督察了？
倪永孝都无可奈何的人，反骨东咬了咬牙，心道自己是在作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