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路,大发夜总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
一道道红绿霓虹光柱从天花板上打下来,将夜总会内部打扮成迷幻丛林。
但隐藏在树冠深处的百灵鸟,因为惊恐,止不住地震动身上绚烂的羽翼。
歌女站在台上,怔怔看着台下的舞池,握着话筒的双手不停颤抖,连声音也变成了猫叫。
“不要送别啊!”粗重的笑声从下方雅座处响起,“要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冇看到下面在跳迪斯科乜!”
舞池内,潮帮跟义和在联合堂的围攻下节节败退。
跳动躲闪的飙血身姿,是扔掉灵魂的放纵舞蹈。
“啊!”
“嗡!”
歌女尖叫一声,话筒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嗡鸣,这惹来雅座上几人的大笑。
联合堂的坐堂大崩哥坐在沙发中央,左臂揽着一名舞女,夜总会的老板辛迪坐在一旁陪酒。
联合堂跟支合会人多势众,跟其他白纸扇搭红棍的社团不同,这两家的架构相对完善。
除了红棍跟白纸扇外,还有掌管礼法的东阁,执掌刑法的西阁,还有外八堂的几位大爷,至于统领四九仔的管事,也有十几个。
坐堂便是大管家,在联合堂的地位仅次于坐馆撒旦,跟撒旦的几位心腹白扇。
大崩哥推开辛迪递过来的红酒,起身绕过茶几,在舞池中找寻了一番,寻到了分外狼狈的潮帮话事林叔,接着喊道:
“林叔,你几十岁啦,也太不懂事啊!阿昆三十几岁,还是小孩子嘛,他脾气暴,你也脾气暴乜?”
“不小心碰了你两下,你就带人开闹!现在好喽,哗变啊,所有人都在跟我们联合堂拼!规矩不要乜,撒旦的脸面不要乜,之后我们还怎么管理城寨!”
“哇!”
“小魁!”
几条钢棍一同朝林叔砸来,潮帮红棍阿魁赶忙闪身护在他面前,后背结结实实挨下重击,一口鲜血呕出,吐在林叔身上,他抬起手臂接住阿魁的身躯,裂开的猩红眼角处晕染着泪花。
前方众人正不依不饶,砰砰砰,义和的话事张从带人将他们砸翻在地。
“林叔!我们服软吧…我们两家斗不过他们嘅!”
“服软?”林叔面容冰冷,沉声道:“其他人服软能活,我们两家有活路吗?斩我们首,儆效尤啊!”
张从眉头紧拧,这句话倒是不错,他们两家是最开始跟联合堂拼的,就算是事后为了立威,他们也断然没有好下场。
望着犹斗的困兽,大崩哥面露不屑。
“喂!住手啊!”
突然一声喝,让他心中一凛,侧头望去,只见乌泱泱一群人走进了夜总会中。
林叔跟张从如获救星,猛回头看去,喜悦之情立时熄灭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与惊骇。
大崩哥嗤一声笑了出来,“喂,小十三,龅牙许,你们来得正好啊,正好我手下的兄弟都累了,帮我教训他们。”
“好啊大崩哥!”十三妹冲他一笑,接着沉声道:“上!”
但当兴洪两家的人流涌入舞池后,大崩哥的脸皮立刻坠了下来。
本来是一面倒的包围之势,可现在却成了里应外合的包夹局面。
夹击之下,联合堂众人腹背受敌,一个个蜷缩着倒在地上,快速溃败!
十三妹大笑道:“打啊!打得好!”
龅牙许跟飞伯面面相觑,真对联合堂下手了,这下K档难回头了。
“烂仔!你们兴洪跟K档也配跟我们联合堂斗!”
虽不知十三妹两家哪里来的胆气,林叔等人此刻心中只剩感激。
兴洪与K档势力微弱,今日来此无异于飞蛾扑火,但这份雪中送炭的豪迈,足可以称得上一声忠义。
“不止啊,大崩哥,还有我。”
“我草!陈厌!”
闻声,大崩哥如同打了鸡血,双目喷火。
陈厌从十三妹几人身后走出,抬头平静地望向他。
“扑街烂仔!你好大胆啊,还敢回来!”大崩哥一指陈厌鼻子痛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冷笑道:“十三妹,原来是你们兴洪跟K档,联合这个烂仔一起,在背后搞我们联合堂啊!那五百万在哪里,讲!”
十三妹激动大喊:“你唔好血口喷人啊!现在全城寨都知道啦,你们联合堂要黑吃黑,不要把污水乱泼啊!喂,林叔,张哥,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时,舞池中的胜负将定,林叔跟张从缓过口气。
这时听到问话,对视了一眼,他们也着实没想到,陈厌竟会跟兴洪两家一同出现在这里。
听到大崩哥的话,第一时间也是怀疑起他们,但形势压人,这份怀疑也只能深埋在心底,放声喊道:“对啊!你们联合堂想搞我们其他人,随便推出个人出来顶缸,你们说乜系乜,当我们是痴啊!”
“冚家铲!我……”
大崩哥目光一颤,这时看陈厌滴陡然纵身冲过来,心下大叫不好。
陈厌的凶悍武力,他已从手下嘴里听过无数次,如果自己这坐堂被他抓到,肯定要出大事!
“大崩哥啊,你先走,去调人,我帮你挡着。”
辛迪端着红酒杯走了过来,微笑道。
“靠你了!”
说完,他拔腿便跑。
辛迪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挡在陈厌的必经之路上,微笑道:“厌哥,火气好大啊,好久不见,坐下来饮酒啊。”
他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油头粉面,陈厌以前见过他几次,还以为他是做侍应生出身的,没想到这么勇,竟敢挡自己的路。
话音未落,辛迪手腕往前一压,高脚杯霎时前倾,杯中的红酒陡然化作一片幕布,朝踩上台阶的陈厌扑了过来。
咔嚓!
幕布后,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辛迪手握杯脚,将烂成一口猛兽钢牙的杯盏向前送去,手臂伸得笔直,倒颇显轻灵之意。
“剑术?”
“什么!”
辛迪手腕一吃紧,五指张开,高脚杯啪一声砸在了地上。
在他出招之际,陈厌的大手已然刺过酒幕,像老虎钳一般,死死扣住了他的腕间静脉。
“喂,你让我好害怕啊!”
陈厌冷笑,浑身浸着红酒,犹如刚从尸山血海中穿行而来的猛兽。
辛迪大骇,一条手臂酥麻,丝毫动弹不得。
他昂起另一条手臂,快速前刺,单拎起大拇指,去按陈厌的眼球,抬脚又是一记撩阴腿。
陈厌只是用力一拧其手腕,他的关节被卸掉螺丝,整个人快速散架。
陈厌顺势走上台阶,顺势将其拖倒在地,抓着他的脖子往茶几沿上一磕,起身时抄起桌上的红酒瓶,追入走廊中。
“冚家铲!丧门狗,甘霖娘啊,老子砍你全家!”
大崩哥迈着外八,怒气冲冲地在廊中快步行走。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立刻将手塞进衣服里,掏枪的同时迅猛回身。
但手臂还未抬起,砰一声,旋转飞来的红酒瓶精准无误地轰在了他的额头上。
玻璃碎裂的一刹那,酒水与鲜血齐飞。
ppK,一把小型自动手枪。
陈厌将枪塞进裤腰带里,拎起如同死狗的大崩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