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年虽说是所谓的入门刀修,但在如今同为一重境界的许惑看来,未免过于不济。
就是这样一个不济的家伙,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这让许惑感到了恼火。
他一脚踢开那一堆人形废料,随后又抬起脚,正对着那柄废了的宝刀重重踩下。
咔嚓——
刀身瞬间破碎,失去了血煞的它,不过是一块铁,根本无力对抗许惑此刻的修为。
再次深呼吸两次,许惑缓缓转过身,走向了那破碎的小屋......
......
“狗胆!”
山林边缘,在靠近乌海镇的一座不大的峭壁之上,一栋高悬的木屋传来了怒喝之声。
屋内,正有一乱发老者气急败坏,而四周围坐的六位男女弟子,则是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仲年这个废物,我令他回去祭炼宝刀,不过杀两个老东西,怎么老子的刀却毁了?”
乱发老者看着掌心那渐渐消退的咒文,眼神阴狠。
此人正是仲年心中感恩的师尊,人称腥手狂刀,三重境界刀修,小刀宗,奎牢!
此刻的奎牢正怒火滔天,吓得围坐的弟子们,都开始通体颤抖。
奎牢暗恨,若非自己年岁过高,亲族皆已老去,这才遍寻仲年这类父母双全的家伙,来替自己祭炼宝刀。
没错,这刀,他从来没打算送给谁,这是他费尽心机祭炼多年的宝贝,怎么可能送给一个废物?
同样的,他也从未打算收仲年那种蠢货为什么亲传弟子。
这样的家伙用完了,清理掉一了百了,多方便。
不过现在肯定用不到他亲自动手了,刀都毁了,仲年那厮定然没有活路。
“你们三个,给我去看看,就是仲年那小子说的地方。”
奎牢指着左边坐着的两男一女吩咐道。
三位弟子脸色一变,但半个字也不敢说,只得弓着身,倒退着离开了木屋。
奎牢盯着三人离开,心中思忖。
那杀了仲年毁了血刀的,若是不强,那这三个家伙就能解决。
若是太强,那死的也是这三个废物,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
可是无论如何,血刀都回不来了,自己得着手重新弄一把好刀......
“不过,还得搞一把可以血祭的宝刀。”
......
山林之中,一处风景秀丽的崖畔,许惑看着眼前那座简易的合葬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与猎户老两口相处不久,却不知怎的,就生出了某种深沉的关怀。
许惑离去时,曾也想过,这一生怕是就此分别,再难重逢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诀别。
原本他想将仲年人头提来,祭奠二老,可看着那一团乱七八糟的废料,许惑放弃了这个想法,干脆留着他自己烂掉。
对着坟头深深鞠躬后,许惑转身离开,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许惑向着乌海镇的方向飞速掠去,速度比之前快了四倍不止,这便是凝气境界与真正入门的修行者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
就算是仲年那种半吊子,在方才的战斗之中,速度也始终压制许惑。
途中再经过小院的位置,许惑绕道而行,不愿再看。
来到紫障邪林前,看了眼那已经化作白骨的大猿尸骸,许惑老老实实绕过邪林范围,并没有因为自己境界提升而作死......
不久后,在一颗巨树树冠之上,许惑看见了远方升起袅袅炊烟。
这里还不是乌海镇,而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村子,名为海梢村。
与封石村不同,此地四通八达,有好几条小路从村中穿过。
其中,就有一条平整的碎石小径直通乌海镇。
这些都是许惑自仲年的记忆中获得,他流浪时,曾来过这里。
这时,一张有些清瘦的俏脸突然出现在许惑脑海,那竟然是自己之前从大猿手中救下的女子。
“她好像叫阿沐......”
她和仲年居然认识?
继续查看记忆,许惑才恍然大悟。
这仲年曾在这海稍村中乞讨,村里人烦透了这个无赖。
阿沐本好心雇请他为自己整理药物,在上山采药的时候帮她背药篓,这样也好混口饭吃。
却不想这人才吃饱饭,竟对她起了念头,天天说些倒胃口的鬼话,直叫阿沐烦不胜烦。
最后,忍无可忍的阿沐直接将其扫地出门,整个村子也再无他容身之所。
记忆的最后,许惑得知,那仲年本想着此次回家祭刀,顺便去那海稍村,将阿沐直接带走,等回了师门再调教一番,将来做个侍妾,也是美事。
“什么玩意儿......”
许惑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
猎户阿叔和阿婶,都是善良淳朴的人,就像封石村的亲人一样。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良善之家,却出了仲年这么个东西。
怎能不令人唏嘘。
“啊!你别过来!”
突然,一声熟悉的女子嗓音,打断了许惑的思绪。
许惑闻声而去,于林间穿行十几丈,便见六七头半人高,通体灰绿,头生羽毛,红眼鸟喙,手持石器的丑陋小怪,正向着一颗大树包围而去。
而那大树上,正捆着一个女子。
不用看脸,光听那颤抖的叫喊声,许惑就知道是谁了。
此刻阿沐脸上虽惊慌失措,但双脚却已经脱困,正狠狠一脚踢翻了靠近的一只小怪。
那小怪受了一脚,直接就翻倒在地,挣扎两下才爬了起来。
“乌桡小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许惑在仲年的记忆中,得知了这种怪物的名称,也知道了这东西的能力——没什么能力。
“走开!走开!”
阿沐很焦急,这些小东西虽然本事不大,若是单独遇到,就算是她也能轻易解决。
可现在自己被捆着,对面又为数众多,这就麻烦大了。
而这时,为首的乌桡小鬼竟然眼睛盯着阿沐被捆着的躯体,流出了口水。
阿沐全身上下一阵恶寒,连嗓音都变了。
流口水的小鬼一个前扑,就向着阿沐身体抓去。
而就在此时,一阵风声袭来,只见一个惨白的巴掌挥出,直接将那半空中的乌桡小鬼扇飞,消失在视野尽头。
剩下的小鬼一惊,回过神才发现,眼前多了一个身穿宽大灰褐色长袍,面目藏在兜帽之下的人影。
许惑将兜帽一扯,露出那张一分为二的脸。
瞬息间,众小鬼便如见了大鬼一般,尖叫着转身撒腿就跑。
许惑没客气,三两步追上前去,噼里啪啦,给每头乌桡小鬼都赏了一巴掌。
一时间林中惊起飞鸟一片。
“啊,又是你啊。”
见了许惑那张特点鲜明的脸孔,阿沐眼睛一亮。
“多谢了,你又救我一次!”
“你怎么被捆在这儿了?”
许惑扯断绳子,转头看向阿沐,一脸疑惑。
听了许惑的疑问,阿沐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便暗淡下来。
“是张本藻那老混蛋干的......”
似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人,阿沐一边搓着生疼的手腕,一边娓娓道来。
“张本藻是我爹的老友,但在医术上,我爹足以做他师父......”
“我爹在时,那张本藻便嫉妒他的医术,常常来偷看我爹的行医笔记。我爹倒是不在意,反而将自己多年的经验,大多传授给他。”
“可后来,我爹入山采药,一去不归......那张本藻便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夫。”
“我爹在时,村里人看病吃药,都是寻常要价,不过赚个辛苦钱糊口。”
“可那张本藻却坐地起价,仗着自己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借机敛财,很多患了疾病的村人,最后赔上了田地,成了他家的佃农。”
许惑听着,皱了皱眉,这叫张本藻的也忒不要脸了些。
“他见我卖草药便宜,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可以前村里辈分最高的孙婆婆护着我,他不敢对我怎样......”
“可孙婆婆上个月没了......”
说到此处,阿沐的眼中更是悲伤。
“等等,你先别说。”
没有去看阿沐的表情,许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我数到三,给我滚出来!”
许惑看着不远处一片浓密的灌木,语气微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