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惑心中此刻彻底迷茫了,连血海都开始翻腾。
父母教过他知恩图报,也教过他不做亏心之事。
许惑扪心自问,若是真的就这样将它杀死,自己能否心安?
倒不是所谓同情,只是,身为封石村的孩子,身为许充和秦云的儿子,他无法就这样无视自己心中的愧疚,心安理得地活。
不过,正当许惑犹豫不决时,一个略显轻盈的身躯,突然靠在他的背上。
这一股新奇的触感,直接打断了许惑的思绪,惊得他一阵心脏狂跳。
阿沐怎么回事?她要干什么?
他僵硬转头,正一脸尴尬地想要询问,却又是一惊。
只见阿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脑袋无力地搭在许惑背上,已经昏迷过去。
许惑连忙转身,将她平躺着放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阿沐腰间的小包裹,正思索着是不是该给她用点药......
可自己对于医术药理一窍不通啊。
好在这时,阿沐眼皮一阵哆嗦,随后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中带着坚毅的少年面庞。
原本那瘆人的半张惨白面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红润,甚至比他原本就正常的左半张脸,更加自然。
“有点好看......”
这是阿沐脑海中最后的意识,随后她便再次闭上眼睛。
本来许惑还在担心,但听见阿沐竟传来了微微的鼾声,便放下心来。
她这是透支了体内的真气来为自己治疗,这治疗之法,对于修士的境界,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
许惑将长袍给她盖上,然后转身出了山洞,来到一汪清泉。
看着泉水中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在颈部之下,他的身躯依旧是一分为二,一半正常,一半苍白。
这样更好,在许惑想明白该如何处理识海中的另一个意识之前,自己不能随便就将它杀死。
许惑将身上的银针小心翼翼取下,装回阿沐的小盒子里,随后将盒子放在阿沐的手中。
他看得出来,这东西对阿沐来说十分重要。
穿好衣服,他再次来到清泉边上,看着水中那个正常的人,许惑十分满意。
“我......我没死?”
识海中,另一个意识在这时传来。
“对,你没死。”
许惑在脑海中回应,并看了看自己依旧苍白的右手。
那声音沉默了,许惑也没再搭话。只是看向了远方,那边是乌海镇,自己要尽快过去,寻找天槐的线索......或是搞清楚自己此刻所在的“东遗”,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夜幕降临时,阿沐依旧在沉睡,不过她的面色已经不再如白天时那般惨白。
许惑见此,心中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在阿沐旁边盘坐,闭眼开始了修行。
夜凉如水,伴着微微海水气息的风,与月色交织于山林的沉默中。
...............
...............
天槐,边军营地。
“徐钟!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天槐边军将领章全此刻正立于高台之上,怒目看着下方的老卒徐钟。
“莫要以为你是先皇封赏的天下兵魁,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章全全身气势爆发,兵家境界展露无遗。
“呵呵,四重境界千钧,说话就是豪横。许充,你多学着点!”
徐钟并未理会高高在上的章全,而是看着身后面色肃穆的许充说道。
“在军中,就是这点好,上阵杀敌,与我兵家功法相互印证,无需凝气,便自有天大神通。”
老卒摇头晃脑,不厌其烦地给身后的高大背弓提刀男子讲解。
“在下明白!”
许充点头回应,只是面色依旧肃穆,如同寒冰。
看着下面二人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章全胡子快要气歪了。
早听闻这徐钟狂妄,当年恃功自傲,面圣时张狂不已,得罪了天槐国主,被封了个“天下兵魁”,名字好听,实际上自此断了晋升的前程。
如今一把年纪,虽然依旧是万夫不当之勇,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大头兵。
“许充你记着,别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就不在修行上花功夫。若是别的体系,可能要早早入门,打下牢固基础,避免将来处处瓶颈坎坷。”
“可我兵家不同!我等只管上阵,只管破敌,只管厮杀,只要死战万千,境界自然水涨船高。”
徐钟看了看上方聒噪的章全,不屑撇嘴。
这种家伙没上过几次战场,却是兵家四重境界,也不知是跟着哪位军中大佬屁股后面捡来的。
“徐钟,我再问你,新主登基,施恩四海,关怀天下。更兼大义,与宿敌化干戈为玉帛,使那千祟盟心悦诚服,不远万里赴玄木都觐见天颜,如今令我边军北上除奸,有何问题?”
章全指着徐钟,涛涛不觉,直令得后者眉头大皱。
“化干戈为玉帛?放屁,我看是与虎谋皮,狼狈为奸!”
徐钟胡子一瞥,斜眼看向章全。
“若真是那千祟盟心悦诚服,那我天槐,何必改什么狗屁天咒!”
“这父子俩可真厉害啊,一个是嫉贤妒能的废物草包,一个更是与血祟一脉狼狈为奸的恶徒,有如此国主,天槐不亡,我都觉得冤枉!”
徐钟也不管四下士卒那震撼的表情,一脸不屑地说着,这令得上方高台的章全脸色铁青,而身后的许充则是目光灼灼。
他许充加入边军,本就是为了斩杀千祟盟的邪修,为儿子复仇,这章全竟说什么与千祟盟和解?笑话!
台上的章全,此刻脸色却平静下来,看着台下的徐钟,冷哼一声。
自己与这老匹夫如此费口舌,不过是忌惮其在边军中的威望。如今这老家伙竟口出狂言,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自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几位,既然此人对陛下如此不敬,本将决定,将其军法处置,枭首示众!动手!”
章全话音方落,四道身着血袍的身影,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许充见状,刚准备伸手张弓,却被徐钟拦住。
“小子,你退后,接下来看仔细了!”
徐钟大手一挥,许充便连连退后,等站定时,已在二十丈开外。
“呵呵,四个巫侍,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能来一个巫祭,或者,血祟巫祭。”徐钟不屑说道。
“血祟巫祭千年不出,你也配?”其中一个巫侍血袍一抖,便化作一道幽光,直直向着徐钟冲来。
在他冲来的过程中,一道暗红色的血色湍流,在其手中凝聚,化成了一柄猩红匕首。
另外三位巫侍也没有干看着,而是同样身形如鬼魅般闪烁,向着徐钟包围而来,他们各自手中,都出现了奇形怪状的血色武器。
“老匹夫,我看你死不死!”
章全见场中情形,似是热血上头,竟然也转身提起一杆方天画戟,跃下高台,向着徐钟的方向走来。
“今天我就要亲手斩下你这老狗的头颅,给我天咒新主献礼!”
“哼!”
一道怒喝,自徐钟口中响起,霎时间场中风沙狂卷,旌旗狂舞。
此时此刻,徐钟就好像一座铁塔,独立于天地之间,那四道包围而来的血袍身影,在其眼里不过四道流萤。
四道流萤如箭如梭,分别对准徐钟眉心脖颈心口小腹而来,似是打算将其一击制服。
“这都什么玩意儿......”
徐钟不屑撇嘴,随后,只见他大脚一抬,紧接着重重落地。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
那四道流光速度一滞,他们脚下的大地正寸寸龟裂,每一步踩下,竟如同踩在沼泽之中,竟似将被吞噬!
“不好,这家伙是裂地境界!”
为首的那位巫侍大喊,随后脚下飞速变换,向着一旁闪去。
然而——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只见一只大手,像拿捏野鸭子一般,捏住了这巫侍的后颈,用力一握。
随后,一具瘫软的躯体,被丢出十几丈,重重砸在章全面前。
“裂地?那是两年前了。老子现在是六重境界,撼山!”
徐钟轻飘飘的话,直接让远方持戟而来的章全,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