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感受着大腿受到的压力,知道这一刀下来,自己这条腿怕是就没了。
她心中不甘,但全身气力已空,无力挣扎,只能下意识地躲避。
身而为人,无论心中下定了怎样的决心,自认为做好了化身厉鬼的准备,但当面对生死边缘的时刻,那刻在骨髓中的求生之欲终究还是会喷涌而出,使人挣扎。
见姚珊此刻狼狈的样子,段良独眼阴森,面色一狞,手臂瞬间发力,那锋利的刀尖立即刺破了姚珊的衣裙,直入皮肉半寸。
“你说还是不说?还是要我给你来点儿狠的?”
段良一边阴恻恻地说着,一边放慢了刀尖刺入对方皮肉的速度,他并不急着弄死这可恶的女人,与那【龟息之法】相比,此刻无用的泄愤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就在这时,姚珊那痛苦中依然保持着嘲讽之色的双眼,却猛地睁大,似是突然间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将要窒息的现实。
下一瞬间,只见一道猩红色光芒犹如凭空出现一般,带起一阵阴风,伴随着轻鸣之声,自二人之间一闪而过!
“铛啷啷——”
这变故刹那间便发生,在那段良反应过来之前,场中便传出一声钢铁落地的脆响,而后紧接着,是一声人体倒下的闷响撞击声。
姚珊在震惊之中倒在地上,一边伸手抚着脖子,一边努力喘息,终于渐渐从窒息的边缘缓了过来。
待到那因窒息而模糊的双眼缓缓恢复清明后,她赫然看见,自己面前的地面上,一把锋利的牛尾长刀,就这么静静地倒着,刀尖带着殷红鲜血。
不过此时,真正令她惊骇无比的,不是那染血的刀刃,而是那刀柄之上,正紧紧握着的,一只孤零零的手,已然脱离了其主人的身躯,正抽搐着被缓缓染红。
“啊!——”
同一时刻,她身前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夹杂着痛苦和惊恐的尖叫。
她连忙抬头望去,便见眼前那方才还凶神恶煞,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的段良,此刻正颤抖着捂住断手,口中连连惊呼。
他微微张着嘴,独眼圆瞪,呆滞地转过头,看向了右方。
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他的双腿竟开始抖动起来,艰难地向后移动。
顺着段良的目光望去,姚珊的瞳孔也骤然收缩,她看见了一柄泛着血光的长刀,腥气袭人,煞气喷涌,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而令她胆寒的是,那柄长刀上萦绕着血煞之气,那熟悉的气息,与记忆中的恐惧重叠,直击她心中的脆弱阴影。
这一幕令她的心沉入谷底。
这时,那提着血刀的身影一言不发,缓缓向着二人的方向走来,那宽大的长袍掩盖了他的身形,而压低的兜帽,也遮住了他的面孔。
整个人在这诡异的氛围之中,更显得凶神恶煞。
“师父!饶命啊!您听我解释!”
一旁的段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重重在地上磕着头,一边口中焦急大吼。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奎牢会在这时回来。
在看见那柄血刀的瞬间,段良就自行认定了来者便是奎牢。
毕竟在他的见识中,用这血祭之法练刀的,只有奎牢一个。
段良心中不忿,以往这老东西说有要事去办,总是会出门十天半个月,天杀的这次怎么就突然改了?
现在的场面,凶险至极,自己得先想办法稳住对方,否则......
“师父!徒儿对您忠心耿耿啊,是姚珊和那杨甘要逃,还要夺您的宝藏!......”
段良不断地高声呼喊着,声音惶恐中带着诚恳,听得许惑差点就信了。
不过,他既不是傻子,也不是奎牢,这段良就算真的对恩师赤胆忠心,又关他何事?
何况奎牢本来就是自己的仇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放过段良这种杂碎。
于是,他脚步不停,继续行进。
在段良的眼中,那提着血刀的人,无论是那冷酷的态度与血腥扑鼻的气息,都令他肝胆震颤,惊恐万分。
不远处已然瘫软在地的姚珊,看着眼前段良可笑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不屑,这人虽然实力强过自己,但如今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可悲的小丑。
她转过头,盯着那缓缓走来的人影,反射着血刀光芒的双眼,反而变得平静,她知道自己无法复仇了,但就算是死,也不能太难看,至少不能像那段良一般毫无尊严。
她闭上眼,不再关注场中的一切,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最后的时刻。
此刻,缓缓行来的许惑,心中其实有些不快,眼前这二人不知是打架伤了脑子,还是被那奎牢吓出了心魔,竟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奎牢。
自己哪有半点像那老东西?
他撇撇嘴,丝毫不在理会正疯狂磕头跪拜,涕泪横流的段良,而是扫了闭目等死的姚珊一眼,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向那她索要【龟息之法】。
也许是许充和秦云言传身教,许惑从不做巧取豪夺的事,除非对方先来招惹自己。
虽然短短的时间里,他吸收了好几个恶人的记忆,但记忆不是性格,也未曾影响许惑的本性,他依旧还是那个村里的淳朴孩子,不好意思挟恩图报,所以才有这一丝丝苦恼。
若是姚珊如那段良一般,是个无药可救的烂人也就罢了,许惑自可以杀人取功法。
可在奎牢的记忆中,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子,虽同为奎牢弟子,却由于被当做了侍妾,不必出门去做诸多恶事。
这因果虽然令人遗憾,但在许惑眼中,却是划清了人与畜生的一条敬畏分明的界限。
这也是他看待杨甘与姚珊不同的原因。
“师父......”
终于,许惑缓步来到了伏地大呼小叫的段良身前,看着他那副哭丧一般的表情,挠了挠头。
“师父,弟子说得句句属实,而且,弟子还知道,那姚珊有一本【龟息之法】,十分奇异!”
段良断手指向姚珊,奋力讨好面前的“奎牢”。
而许惑也着实受够了他的聒噪,袖袍一挥,抬手便将兜帽摘了下来......
瞬间,人影上露出一张微微带着稚气的少年脸庞。
屋中瞬间陷入了死寂,段良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盯着许惑的脸。
似是感受到了古怪的气氛,那闭目等死的姚珊,又悄悄睁开了眼,随后她便也愣住了。
“呵呵......”
“我不是你师父,所以饶不饶你,我说的不算。”
许惑带着和善的笑容,看着段良,语气也平和无比,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而那段良,在看清了许惑的面孔后,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双眼中残留的恐惧之色,便化作了阴狠与暴戾。
他感受到了屈辱,对方这张人畜无害的模样,在此刻他的眼中,显得无比刺眼可憎。
然而,不到两息的功夫,他便回过神来,眼睛扫过对方手中那血煞凝练的长刀,又将涌上心头的怒火与羞恼强行压制了下去,眼神也再次变得恭顺。
这人变脸的速度,令许惑着实佩服。
“阁下,你我无冤无仇,而且我师父可是腥手狂刀......”
段良沉住气,表情恭敬中带着严肃,尝试与对面的神秘人交涉。
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强行打断。
“奎牢嘛,我认识,你不用说了,他被我砍了。”
许惑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犹如两柄千钧重锤,分别砸在了段良和姚珊的心头。
“所以,要不要饶了你,我回答不了,不过我可以送你见他,你自己去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