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姑，你这是什么表情？”
牧琅看着寒姑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发问。
在他看来，寒姑是个智慧过人的女子，每逢大事小事，常常泰然自若，不动如山。
加之其修行的功法与冰寒相关，脸上很少出现什么明显的表情，就算是有情绪，也很难看出。
可如今，她那冰肌上吊着的柳眉，竟然皱得极紧，似是遇到了难解的疑问。
“寒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样，我瘆得慌。”
牧琅挠了挠头，魁梧的身躯竟然打了个冷战。
“牧琅，你我加入盟中很久了，你可见过白银仙人笑过？”
寒姑转过头来，看向了牧琅，以真气传音，嘴巴不动。
牧琅一愣，又挠了挠头。
“没有，从来没有。而且，不只是笑，老大好像从来就没有表情，像个冰雕。”
仔细回想了好一阵子，他才摇了摇头。
“对啊......从来没有。”
寒姑喃喃自语，眼神中带着怀疑。
就在刚刚，白银仙人转身的瞬间，一向敏锐的寒姑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
不是开心的笑，不是苦笑，不是微笑，而是......一种妩媚的笑！
这让寒姑的心，产生了难以克制的怀疑与困惑。
不和牧琅打招呼，她带着惊疑不定的心情，转身便向外走去。
“寒姑，你等等我啊！”
牧琅见状，连忙大叫着，追了上去。
很快，大殿之中再无声息，所有人已经退走。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两道身影再度出现，并未立于圆桌旁，而是直接站在圆桌中央。
那行迹古怪的两人，其中一位，正是去而复返的白银仙人。
此时的他，再无从前孤傲冰冷的气质，而是换上了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神。
就连动作，也略显僵硬。
仿佛不是活人。
“出来吧，该准备好献祭了。”
此时，另一道身影突然开口发号施令，那是冰凉清爽的女子声线。
若是许惑在此，便能轻易认出，那赫然便是千祟盟大军的指挥者之一，此次行动的核心人物，千年不出的宝贵人才，血祟巫祭，碧鸢！
碧鸢的话音方落，那圆桌便一阵摇晃，从那桌底竟突然蹦出一个人来。
正是千祟盟大军的另一位领队，一位潜伏良久的巫主。
也是原本计划中的三位祭品之一。
此时的他，缓缓对着碧鸢行了一礼，随后抬起头来，眼中情绪复杂。
有感慨，有激动，有恐惧，有不甘，也有狂热的兴奋。
对于千祟盟的人来说，执行上方大人们发下来的任何命令，都是无比荣耀的事，也是无可置疑的事。
但人心终究有自我的存在，无法彻底将生死大惧置之度外。
何况献祭，是神魂俱灭，连虚无缥缈的转世，都彻底没了希望。
“你且安心，为我千祟盟万古大业献身，是无上荣耀！”
碧鸢看了看对方的双眼，表情一凝，严肃出声喝到。
“是。”
那巫主低下头来，缓缓跪伏下来。
他没看见，碧鸢那原本冷如寒冰的双眼，在对方低头之后，骤然震颤起来。
她的心，远远不如此时表现得那般坚决。
“希望如此的牺牲，终不是白费功夫......”
下一刻，她身体跃起，白银仙人也同步行动，二人立于半空，挥手一扫，圆桌瞬间四分五裂，露出了下方的印记。
“果然是咒术！”
碧鸢微微一笑，将心中杂念尽数抛去。
“你潜伏于此这么长时间，还未能将次咒术破解？”
她看了眼跪伏着的巫主，淡淡问道。
“在下已经摸透了其中的结构，也尝试了破解之法，而且很明显，渡口的阵眼，便在这咒术锁定的范围之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下的血煞之力，不足以冲破此间的咒术的屏障。”
碧鸢听了，点了点头。
血煞之力的凝练程度，这对于其他的血祟一脉修士，可能是个不小的门槛，但对于她这位血祟巫祭而言，却不算什么。
这也是，此次任务，必须由她带队的原因。
“白奴，你去守门，不准任何人进入！”
碧鸢下令，随后便来到那咒术之前，开始研究起来。
“是，主上。”
白银仙人优雅地行了一礼，转身而去，步伐竟再次妖娆起来，看得一旁跪伏的巫主一阵汗颜。
他并不知道，这看起来强大无比的白银仙人，是什么时候被碧鸢制成傀儡的。
而且，看他此时的表现，似乎并不是寻常的血奴，更为灵动，也更贴近于碧鸢的神态。
也许，这是专属于血祟巫祭的能力吧。
就此，碧鸢专心研究咒术，巫主静静跪伏，等待自己命运的降临，而白银仙人则静静立于大门之前，如门神一般守卫，时间，便在这种沉默中静静流逝。
“成了。”
两个时辰之后，碧鸢淡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恭喜阁下。”
巫主身体一颤，随后低沉地出言恭贺，只是那声音之中，有着一种难掩的悲戚。
“你......”
碧鸢的瞳孔深处，如被落石扰动的镜湖，荡起丝丝涟漪。
只是同样如那无风的湖面，迅速恢复了平静。
“你且安心，盟内不会忘记你的贡献，主上不会忘记你的付出。千秋功业，你的名字绝不会被抹去。”
碧鸢嗓音清冷悦耳，配合那夜晚微微荡漾的荧光，更显优雅。
“我明白，多谢碧鸢小姐相送。”
那巫主言罢，站起身来，看向了那已经破除的咒术。
“千祟盟，万岁！”
他的口中喃喃自语，随后浑身血煞喷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腥气扑鼻的血色弧线，直接坠入咒术中心。
下一刻，那咒术的中心，一道青紫光线一闪而过，血煞就这样，被源源不断地吸入地面。
同时，那巫主的身体一阵摇晃，便见他的身躯，从双腿开始急速收缩，面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
“碧鸢小姐，在下还有一问......还望解惑......”
伴随着迅速消散的生机，巫主的声音断断续续，十分虚弱。
“请说。”
碧鸢答道。
“血祟巫祭......到底和普通的巫祭，有何区别？”
巫主艰难地问了出来，而后转头望向了碧鸢。
碧鸢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未做过寻常巫祭。”
“而且，我的脑中，只有成为血祟巫祭之后的记忆，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听了她的话，巫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而短短数息后，他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似是神志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果然，那咒术掩盖的渡口，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血煞，更是他的血肉，神志神魂。
碧鸢面目冰冷，紧紧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她的双手，却紧紧握起，青筋颤动。
“记忆......从前......”
眼前发生的一切，似是刺激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阴影，一些尘封的旧梦仿佛天边的云，正悄然飘来。
她抚了抚额头，双眸中涟漪阵阵。
“镇！”
突然，一道苍老的喝声，骤然在碧鸢的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所有的云都散去，所有的阴影，都被血光驱除。
碧鸢的心神骤然一片清明，而后，她冷冷看着那即将死去的巫主，眼中再无波澜。
“很好，这是第一个，还有三个。”
“该死，多目为何不答话？”
“不过，就算算上多目，以及我手中的法宝，尚且缺了一个祭品。”
“敖狭那老家伙所说的那人......也许不错。”
......
下方，不知是六百多少层，许惑一路向上，没有丝毫停顿。
经过了一路的打听，以及不少意外的战斗之后，许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厮杀”的意境。
在千重关的宝地之中，有一座杀意道台，去那里参悟“厮杀”的意境，可助战神一脉的修士夯实境界，甚至更进一步。
“祸诧前辈可真是......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说清楚......”
许惑喃喃自语，颇有些埋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