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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坠。

昏黄的阳光从窗格里头照进来,投下斜长的影子,侍从铺上白布,恭敬地斟上琥珀色的美酒,深色酒液闪动波光。

酒未饮。

便已氤氲醺意。

“有劳牛宗师迎风冒雪,昨夜当真繁忙,不知牛宗师到来,未能远迎安排,接风洗尘,惭愧万分,三天为请,两天为叫,无奈听闻牛宗师单落脚两日,梁某只得于今天特设宴赔罪。”

“闻名不如见面,梁宗师少年成名,谦虚温谨,不以才地矜物,比传闻中的更有神采!无愧我大顺人杰也!”

浪云楼天字包厢。

梁渠热情宴请自南直隶送来玄黄长气的牛姓宗师,苏龟山居于上首,当个筵席陪客。

三言两语的客套。

牛宗师“受宠若惊”。

不是梁渠话说得多么漂亮,多么谦卑,他本以为是惯例的客套,吃顿饭,收些银票了事,未曾想梁渠之喜悦溢于言表,感情真挚不似作假。

年关将至异乡异客。

大冷天的,三句话,暖到了他心底里。

“请。”梁渠扶出座椅,“牛大人快快入座,今个您是主客。”

“好!牛某人恭敬不如从命。”

暖炉烘烘,浪云楼风景正好。

同一夕阳下。

梁宅卧房,方窗大开,冷风流通。

哗啦啦。

江獭们持笤帚的持笤帚,拧抹布的拧抹布,叠作小方块,撅个毛屁股从东抹到西。

木板光可鉴人,映照霞光。

打扫干净屋子,江獭分出四只,一只一角搬抬起架子床,獭獭开掀开筒卷,趁机铺上北庭特产的羊羔毯,又于床头摆正血珊瑚,桌案上置放数只红烛香薰,将打火绳塞到下头的抽屉里。

“船老大干什么呢?”

“不知道啊。”

龙瑶、龙璃窃窃私语,观望江獭进进出出,拎桶倒水,有条不紊。

平日里打扫长老房间的全是她们,了不起算上常换床铺的李大娘,今个梁渠居然一反常态,让獭獭开来?

有古怪!

夜深。

红纱里裹一团温奢的光。

酒楼内的客人三两散开,常有不尽兴者,唤上门前船夫,丢几个铜板,往彩灯招摇的画舫上去。

冬日无甚鱼获,好些渔夫闲不下来,皆裹上蓑衣,好天寒地冻中来干些接客送客的活,有的酒客半醉不醒,晕晕乎乎,出手多有阔绰,碰上一个便是大赚。

故每每见人出来,总惹得一片哄抢。

自然。

倘若碰上佯醉不给的,亦只能自认倒霉。

“舅爷!”梁渠唤来一位渔夫,拦住苏龟山,“甥孙今晚有事,能不能劳烦舅爷,请您老挪步到府衙内对付一晚?”

苏龟山半眯不睁,斜眼打量梁渠许久,见其脸色微红,似有恍然,食指轻点。

“呵,我说你小子今个不大对劲,大早上起来好一通打拳上蹿下跳,像庐山上的猢狲,怎么,纯阳童子功炼至大成境了?”

“亲舅爷!”

梁渠双手合十。

“倒也知道害臊。”苏龟山跃到小舟上,抚动白须,“今晚的账……”

梁渠掏出碎银,丢给船夫:“同牛宗师一般,有多少算多少,全挂小子身上!”

“船家,赶上前面那艘。”

“好嘞,您坐稳!”

船夫引了炭火炉子,撑篙破开影月,穿插于小船缝隙之间,漾出层层涟漪。

哗~

白沫纷纷,水流逆卷出漩涡,破碎月光。

添完水,龙娥英从竹筐里夹出几枚火石,投入热池。池底茸茸的墨藻缓慢覆盖、吞食,水温逐渐升腾,于月色下蒸腾出白雾。

脱鞋入屋。

隔间内。

衣裳褪尽,落至脚踝。

龙娥英扎好青丝,跨出衣堆,包裹上棉白浴巾,步入汗蒸房,靠坐于木凳上,闭目休憩。

未几。

房门洞开,少许隔间冷风卷入。

忽有人搅动白雾,并排挨坐。

水雾朦胧。

龙娥英脚趾抓地,汗毛微微竖立,挨坐来的不是龙瑶、更不是龙璃,触感不同,比她们高大,比她们坚硬,更比她们炽热。

白雾流动。

汗水从脖颈渗出,顺沿曲线滑落。

龙娥英捏紧棉巾轻吐一口气,鼓足勇气睁眼。

两人静默着,掩在雾里。

呼吸相闻。

心脏不约而同地加速跳动,脸热的发烫。

指腹被指甲掐出印子,龙娥英抿了抿唇,轻轻靠到身边人的肩膀上。

满鼻子都是淡淡的芬芳,此时木屋内尚未添水,偏偏像有温水在身下起伏,每个毛孔都放松地舒展。

梁渠转头。

发丝黏到龙娥英的额角上,有些凌乱,水雾均匀地贴到肌肤上,从圆润的肩头,到为浴巾掩住一半,微微起伏的饱满胸口,皆莹莹泛光。

要什么雪猪油。

根本用不到。

他想。

“呼!”

白雾扰动。

梁渠长吐一气,忽地起身。

左手环住龙娥英腰身右手拢住大腿,五指指缝间挤出丰满软肉,混着汗液和水珠的掌心一路腻滑到腿窝。

让粗糙掌心擦过的肌肤火辣,龙娥英心跳到胸口。

砰!

梁渠正了正身位,一脚踹开木屋大门,踏行白雾,大步往卧房去。

抄手游廊。

拿上换洗衣裳的龙瑶、龙璃瞪大眸子。

她们亲眼目睹了烛火自房间内点亮,獭獭开从屋里跑出,其后长老横抱住龙娥英,二人各裹一件棉巾,浑身冒涌滚滚白烟,闪身进屋。

这这这……

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二人怔立原地,手足无措。

突然。

龙璃思绪一跳,快步跑到卧房前,用力拍窗。

“长老!千万记得垫一块白毛巾!千万记得啊!”

房间内氛围一尬。

半晌。

梁渠瓮声瓮气。

“知道!”

龙璃松一口气,拉上龙瑶大步往木屋里去。

“为什么要垫一块白巾?”龙瑶问。

龙璃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哎呀,反正就是规矩!规矩就是这样!”

卧房内。

烛火幽幽,梁渠和龙娥英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上许久。

房间里又只余下呼息。

殷红的脸更红。

身体里每一根血管都涨涨的,像淌动滚水,流动岩浆,烧心的灼热蒸发掉了不多的水分,嘴唇干得皲裂出白皮。

梁渠解开浴巾,白巾铺开,蝴蝶一样张开翅膀,他望着胸脯从柔白变得粉红,再往上,龙娥英整张脸同醉了酒一般,晕出熏熏的香。

眸光对眸光,下意识错开,俄尔,又忍不住对视,忍不住去望,像只透明的大手。

他能观察到瞳孔的边缘在颤动,因兴奋而扩张覆盖整个虹膜。

他能感受到被用力握住的手腕,因指甲的嵌入而微微发痛。

他更能触会到那一阵放软,一阵收紧的小腹。

美。

他俯首下去,吮住朱唇。

心脏轻快的跳动落入掌心之中。

龙娥英抓住床单,纤白的足弓绷紧。

大地一片寂静。

世界一片黑暗。

偶有流星划破黑暗,刺入银河。

烛火幽幽地跳,氤氲出灼灼热浪,血珊瑚的红光闪动不歇。

屋檐下,燕子收拢羽翼,抖落身上细雪,回归温暖的巢穴。

灯辉辉。月微微。帐暖香深春漏迟。梦回闻子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