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洛德决定主动出击之时,洛卡有些犹豫的问到。
“有必要这样吗?我们的任务不是保护这些东西吗?”
卡洛德刚刚站起的身体停滞了一下,又重新靠回了马车。他用枪柄敲了敲脑袋,说:“啊,差点忘了,我们现在可不是什么轻装上阵的模样。”
“瑞德——”
“没有其他枪响。”
“我不是问你这个,待会我和洛卡会开枪把那只狐狸逼到能透下阳光间隙的那边,看见了吗?你有信心能打中他吗?”
瑞德抬起枪,感受保持射击姿态时的痛楚。
“一分钟,我的精度很差。”
“你能撑住,洛卡,开枪。”
炸鸣响起,可却也只是一道又一道的孤响。
“洛卡?”
打空弹匣的卡洛德疑问着,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他恋恋不舍的注视着自己刚刚确认到的位置,抽空看了一眼没有回应的洛卡。
“丢掉枪。”
一个嘶哑的男声在他的视线彻底转来前从洛卡的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抬着手,向前顶了顶,让他那一头鲜艳的头发与枪口进行了亲密的接触。
窸窸窣窣的声响开始从林间响起。一个又一个粉色皮肤的怪异人类推开了石头,钻出地面,从各种各样的地面间隙中爬出。
它们耸动着自己的鼻子,用自己小小的眼睛注意着周围,开始聚拢。
看着高举双手的洛卡与被包围的自己,卡洛德露出了表示无奈的咧嘴表情,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弯腰把枪放下,歪着头,想要看清站在洛卡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你想要什么,放轻松,什么都好说。”
实在找不到机会给男人一枪的卡洛德看着它们笨拙的拿走了自己手上的手枪,拿出藤条,一圈又一圈的,完全不吝啬时间和材料的把他们一个个从手到脚捆起。
而直到洛卡也被彻底束缚住后,那个男声的主人才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老人,确切的说,一个即将从壮年步入老年的邋遢男性。
一头灰白的长发已经许久没有打理,像是蚯蚓般纠缠在头上,一双眼眸浑浊不堪,简直和死人没有区别,如果再和他松垮的面部皮肤组合在一起,那就像在树皮上随便嵌入了两块泥石一般。
他身上穿着能被称为衣服的破旧布料,隐约露出的皮肤就和他的头发一样,毫无光泽。
缓缓走来的老者用无神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他们的面容,在确认了什么后就对叔侄二人失去了兴趣。
他来到了瑞德的身前,粗暴的扯去了他的头盔,确认着他的容貌后也如同之前的二人般,对他失去了兴趣...
“——?”
老者在转身的时候呢喃了一句让人难以辨别的话语,停住了脚步,再次转过身去,以一种算得上认真的视线凝视着瑞德。
“——。”
他呢喃着的翻上车厢,开始吃起了里面的食物。
而这次瑞德听清了老者的呢喃是什么,是一句简单的“不是..”。
他在寻找着什么吗?瑞德思考着,轻轻挪动着手腕,想要将自己腰间的小刀摸出。
“吱吱..”
那些粉色皮肤的怪异人类发出了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的风声般的尖响。
这无法让人分辨出是痴语还是语言的声响传入了老者的耳中,让他咀嚼的动作一滞,瞪大了双眼。
“————!”
“————————?!”
老者费劲的说着些什么,可不仅是卡洛德他们没有听懂,就连那些听他使唤的粉红怪人也都是一副呆头呆脑地模样。
他跳下车厢,扯起了被捆成青色蚕蛹般的卡洛德,愤怒的说到:“————————————!”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卡洛德侧着头,躲避着老者腥臭的口水,在他稍稍停顿的瞬间插嘴到:“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老者愤怒的摇晃着卡洛德,把他推倒在了地面。在怒火中,他进奇迹般的越说越清晰,最终让卡洛德终于听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他在哪!!!那个该死的混蛋!!”
“谁?”
“——————!!”
更之后老者就再也没有吐出过什么清醒且正常的话语,他抬起拳,一下又一下的砸向卡洛德的面庞,直到连自己的拳头都破皮后才放过了吐血的卡洛德,转向了洛卡。
“等一下!大爷!你想要什么就说别打脸啊啊啊!————”
完全听不见洛卡话语的老者毫无理智的宣泄着暴力,在将他打得近乎昏厥后,在他的身上喘息着,扯起洛卡,用一把老久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肩膀。
在洛卡因为剧痛而尖叫时,将自己染满鲜血与粘液的拳头再度砸向他开裂的面庞之上,怒吼到。
“他在哪!那个恶毒的混蛋在哪!!!”
洛卡艰难的呼吸着眼前只看得见光明与阴影,混沌的脑海中已经有些难以进行正常的思考。
“好...好,好的,真好,又是这样,你们这些老鼠,团结的老鼠,肮脏的老鼠,既然这样,我就,哈..哈,我就去问问你们的表子,你知道吗?猪圈还是太痛快了,我现在已经发现了一个新的方法,让你们的同类来帮助你们,不,是,是,哈...哈..哈,是你们帮助你们的同类,多棒啊,这就是你们的互帮互助,我已经学会了。”
老者喘息着,每吐出一个字就会喷出他口中的口水,他不过瘾的用力掐着洛卡的脖颈,但他的体力已经不支持他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折断另一个人的脖子,又或者让洛卡短时间内窒息而死了。
温顺的粉红怪人以自己最习惯的姿势,爬,来到了老者的身旁,当做支撑,让他站起。
“哈....哈...表子,轮到你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这些贱人总是爱找上这种人渣呢?不过没事的,再怎么样,我也不会那样的,我只会让你死,放心吧...放心吧...。”
老者用平静的语气说到,随后同样在瑞德的脸上来了一记重拳。
很不巧,原本体力已经见底的老者本不能再发出怎样有力的攻击,但他还是找到个刁钻的角度成功将瑞德的嘴角打出了伤口。
“啊?你不会打架吗?真是个乖女孩,你应该在挨打的时候咬紧,这样才不会让牙齿划破你的嘴,乖女孩,乖女孩,你为什么要跟着这群人渣呢?”
他安抚着以冷漠相对的瑞德,摸索着身上,随后后知后觉的从洛卡的身上拔出了匕首,一点一点的刺入他的掌心。
“好了,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那个逃走的老鼠在哪?告诉我,好吗?求你了,不要那么痛苦。”
“...。”
“咳咳咳咳咳!”
卡洛德剧烈的咳嗽着,将差点呛死自己的血水吐出。他转头看向与自己对视的老者,口齿不清的说到:“那你倒是说是谁啊!”
老者顿时一愣,随后说着根本不着边的话语走了过去。
“你终于肯说了吗?别想欺骗我,你知道欺骗我的后——”
呲——
鲜红的体液从他的脖颈钻出,成弧状,一点一点的涌动,溢出着。
“...我严重怀疑你们过度抬高了自己的价格。”
露出生厌神情的艾蒂卡伸手一扯,将老者的血液抽出,洒落一地。
“嗬...免费,免费了好吧,善良美丽的血族小姐,能先治疗我吗,我咳咳咳!快,快被血呛死了。”
“哎...”
粉红的怪人们四处逃窜,少数几个被激发起凶性的也被自己体内鲜血化作的尖刺所杀死。
她轻松地扫空了战场,一脸嫌弃的开始治疗起变成猪头的二人。
姗姗来迟的厄伍伊什被放了下来,靠在树上。他呼吸着这满是铁锈味的空气,莫名的觉得提神。
他呼唤着同伴:“莱雅娜。”
“怎么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莱雅娜转头回应着。
“像吗?是吗?”
“...像什么吗?”她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和人,对这个奇怪的问题回问到:“像战场?还是说,它们像梦里的那些生物吗?....不过说不像也不太可能吧..你是想说这里也有你之前说的裂隙吗?”
“嗯?”
艾蒂卡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对他们招了招手。
“伊什,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从那些机器手中逃出的时候我和你讲的那个故事。”
厄伍伊什被已经习惯了如今身份的玛伊西特带到了艾蒂卡身边。
“这张脸..虽然老了点,但我还记得,就是那个人。”
“我不记得有你说过故事。”卡洛德看着这张对自己而已无比可憎的面庞,摇了摇头。
“那时候你在安抚人群...算了,我再讲一遍吧。”艾蒂卡看着其他人好奇的面庞,继续说到:“但在那之前,我们得离开这个满是血味的地方。”
...
“就是..有一位富商的女儿被一群赌徒和绑匪绑架了,在他们被抓住后发现女儿被侮辱后杀死了,然后那位父亲不但没有要求法官让他们在死刑前遭受肉刑,反而为他们开脱。”
艾蒂卡坐在火堆旁,漫不经心的撩动着木炭:“我不清楚你们清不清楚那个年代,那时候正是宗教盛行的时候,而这位富商父亲的行为正好符合了教义中的怜悯与宽恕,然后因为他有钱,再加上教会的造势,那些囚犯就被放了出来。”
“啊?那个富商也太傻逼了吧,还有那是什么教?我以后肯定要朝他们的教堂里吐口口水。”
洛卡直言不讳的说到,显然他正因为脸上的伤痛而烦躁。
“喂,玛伊西特,换做你你会怎么样?”
“换做我...”玛伊西特的眼神开始虚幻起来,显然是正在努力把自己从艾蒂卡干瘪的陈述中代入进去。
“我少说要冲上去咬掉他们的xx!”
“好!够男人,不愧是我的兄弟。”
洛卡揽住了咬牙切齿的玛伊西特,赞赏到。
“那个名字很奇怪,我不记得了,但还记得翻译过来的名字,应该叫做,叫做...”艾蒂卡思索着脑中的碎片,解答疑问。
“解放身体..释放灵魂...太多太杂了,拜天教吧,应该这个比较准确,之前收容我们的教堂应该也是它的信仰。”
“拜天教,呸!你也吐。”
“呸!”
卡洛德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因为触动了伤口而变得龇牙咧嘴。
在吐完后,玛伊西特迫不及待的问到:“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你们应该很喜欢。”艾蒂卡丢了一块木头进火堆,砸起一片火星:“那位富商在那些绑匪和赌徒出狱后,噢,我忘记说了,他们我记得多数都是那些街道上的年轻小混混,接着说,他们出狱后,富商为他们举办了一场宴席,让他们洗净身子,穿上新衣,享受美食..”
“老大,你似乎对“喜欢”这个词的认知有些歧义。”洛卡像是学生般举手答到。
“闭嘴。”艾蒂卡翻了个白眼:“不要打断我。”
“噢。”
她沉默了一会,想了想,戳戳呆坐的厄伍伊什,说到:“接下来他讲比较好。”
伊什歪了歪头。感受到有几道视线转向了自己。
旁白:【你确认要让他上场吗?】
“灯光璀璨的大厅之中,一张满是残骸的餐——”
艾蒂卡伸手堵住了伊什的嘴边:“让莱雅娜讲吧,我们不是在讲恐怖故事。”
莱雅娜喝了口自己铁皮酒壶中的液体,润了润嗓,说到:“然后呢,那名富商终于褪去了那层令他伤痕累累的伪装,露出了已经化作野兽的自己,作为一位父亲的自己。”
“他悄无声息的,在所有人都意识到的时候,将那些伤害他女儿的罪犯囚禁于一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折磨着,审讯着,剥离皮肤,抽出神经,打开..”
莱雅娜在艾蒂卡威胁的眼神下,乖乖地没有继续进行有些过度的“艺术加工”。
“...这些一切的一切,在他开口审问之时就已经明了了,这些罪犯们,其实并没有被全部抓捕,而是逃走了一人,在一个只有一个出口的地窖中,有一个人怎么样都没有被找到哦。
而这位父亲,不光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找出剩下那个伤害了自己女儿的人,才会做出这些扭曲了他心灵一切。”
她又喝了一口:“然而,在那些警官和教会已经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对时,那位父亲还是没有得到那最后一人的线索。”
“于是他最终在自己被找到前将那些受尽折磨的绑架犯在活着的时候一节节的切断,随后丢进了猪圈当中,在同伴的碎块中,在泥与血的混合物中,他们在内脏上绝望中的爬行,在血与胃的死亡之道上狂奔....。”
“...。”
洛卡和玛伊西特目瞪口呆的看着随着故事的进展愈发可怖的莱雅娜。
“少和这种女人接触比较好哟,伊什。”
葛雅芙琳在厄伍伊什的耳边悄悄说到。
“哎呀——”
妮丽姬一边说着“还不如给他讲呢!”一边和艾蒂卡锤倒了总是想宣扬自己恶心爱好的莱雅娜。
之后,艾蒂卡叹息了一声,她撑着头,望着弯月,心情有些复杂的说到:“..殴打你们的那个老人,应该就是那个富商,那张脸我认错的可能性不大。”
“...。”
有的人是不知道说什么,有人只是单纯不想说话,但这番话语的结果就是众人都默然了许久。
旁白:【我们或许应该去他的梦境看看,有很多的问题还待解答。】
旁白:【与我们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