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心思缜密,到底还是多留了一道后手。
下山之时做下约定。
若在外遇了强敌,事不可为,便以白雕传信。
这件事大伙儿都知道。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不用说郭靖如今是领着大军征战沙场上拼杀。李萍自然是日日担心。
每天都支棱着耳朵,听着天空中的动静,又怕错过了那白雕鸣叫,又怕听到了那白雕鸣叫。
今日那白雕一来李萍便立刻提心吊胆了起来。若不遇强敌,这白雕自然不会来到这里。
“这蒲县能有什么强敌,还需要用这白雕求救?如今的情况,纵然是关云长转世面对郭靖的大军,也只能无能为力而已。”
季伯英深感讶异。
他不肯下山,不肯去管这些俗事的原因之一,便是认为百分百能成,绝不可能再有什么其他的强敌了。
天下武林,宋金两国都没有对手。
“说的也是,不知道该是多么厉害的敌手,靖儿、蓉儿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李萍两只粗大的手掌攥在胸前,一脸的焦急,忍不住的来回踱步。
季伯英想的是不明白会有哪样的敌人,李萍想的也差不多,只是角度略有不同。
她自然知道如今郭靖的军容齐整,手下强兵悍将无数,还有洪七公,黄药师那样的武林高手。
可这样的阵容都被打的不得不动,用最后的压箱底手段进行求救。
自然就更让李萍担心了。
很担心郭靖和黄蓉有个什么闪失。
季伯英也是完全搞不明白,求救便求救,但瞧着这几个字写的规规整整又不像是危及到没有写字时间的样子。
这么一张纸只写了这么几个求救的字,剩下了大半范围,最起码讲一讲前因后果。
这一下搞得云山雾绕的,闹得众人都担忧。
“不必担心,我亲自走一遭。”
季伯英说了一声,左胳膊轻轻向上一抖,白雕得了号令才敢轻轻挣脱小龙女的手臂,动作轻柔的伸展开翅膀,费了些力,才腾飞起来。
掀起了不小的风吹拂在众人的脸上。
这已经是白雕竭力控制的结果,生怕动静大了,不小心打到了身边的小姑娘。
它的思虑并没有那么周全,只是出于一种畜生的直觉,趋利避害。
终于展翅高飞,两只翅膀遮天蔽日,一般盖下了大片的阴影,又让小龙女兴奋的拍手高叫。
“山腰停了好马,我这就去牵马。”
孙不二也不怠慢,也不命令别的人去做,亲自要去给季伯英牵马。
“马不必牵,我自去即可。”
季伯英却嫌马跑得慢。
林掌门和李莫愁却在一旁劝着。
“你轻功虽强,可此地到蒲县何止千里之遥,如今遇到强敌正是要你破局救命的时候,耗损真气,再遇见了强敌,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林掌门和李莫愁多年隐居古墓,其实并不知道外面的地理。
只是这些时日以来也陪着李萍看着一些战报,辨认了些许城池。
她说自终南山到蒲县,千里之遥虽不全对,但也差不多。
洪七公和黄药师的武功林掌门都见过,实在也让她佩服的很。
如今又是在大军护卫之中,却又逼着他们两个人不得不求救,自然是难以对付的强敌。
这几个月以来,季伯英待人和善,只顶着一个全真教的名头,但似乎并不守前真教的规矩,为人大方,常常指点李莫愁武功。
又待小龙女极好,几乎比常人对自家女儿还要好些。
将那些神妙的武功多加修改,让小龙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从小修炼。
打根基,提资质,养体魄,蕴真气。
又因为林掌门是小龙女的师父,便毫不吝啬的也将这些功夫传给了林掌门,让日后林掌门来教导小龙女。
一来二去,受了季伯英的大恩,他们的关系变好了起来,连带着本来就消解许多的古墓派和全真教的恩怨又消减了大半。
这个时候也是替季伯英感到担忧,所以出言相劝。
林掌门一边劝着,一边将小龙女从季伯英的臂弯上摘下来,抱在怀中。
小龙女此刻似乎也体察到了氛围不对,两只小手紧张的抓着师父的衣领,宝石般的眼眸,乌溜溜的,紧张的盯着季伯英。
“师弟,正是此理。强敌在前,岂能徒耗真气。”
孙不二也在一旁相劝。
李萍虽然心中焦急,但也颇识大体。
强压住心中的慌乱说道。
“季兄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骑马前去方为稳妥。”
瑛姑也说道:“恩师,山中留有好马,虽不及郭靖的小红马,但也是难得的宝马良驹,乘马前行不会耽搁太多的时间。”
对众人的担忧和相劝,季伯英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你们放心,我不骑马,也不靠轻功。风尘仆仆的跑过去救人,可丢了我这高人风范。”
季伯英说的有趣。
可这时候众人都是忧心忡忡,任谁都笑不出来。
季伯英知道他们哪能理解自己如今的境界。
也不再多言。
又伸手向空中一招,那盘旋着的白雕双翼扇动带着一股狂风,又飞身而下。
不过这白雕却难悬停。
只能围着季伯英这群人一直打转,翅膀在众人头顶扑来扑去,一阵阵风带起一阵阵尘土。
季伯英也不多说,伸手往门内一招,依靠在门旁的铁剑凌空飞来落入掌心之中。
引得众人一阵惊异。
“好一招擒龙功!”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一脸赞叹。
季伯英笑笑,手掌一翻,露出来几根蚕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他虽然这样说,但众人也知道,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季伯英冲着众人一抱拳。
脚不动,腿不弯,手掌往下一招,一股劲风激起,身形便轻飘飘的飞在了空中,冯虚御风真如神仙一般。
飞到了半空,身形与那白雕齐高,左手在白雕背上轻轻一按,翻身而上,已经稳稳的站到了白雕的背上,身躯长立。
那白雕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大的负重一般,略扑腾了两下翅膀,适应一番,便立刻拔地而起,冲上九霄云外。
那白雕振翅高飞,双翼展空,留下大片阴影。
季伯英站立白雕脊背,任由罡风吹拂,发丝飘扬,衣袍猎猎,铁剑剑柄上挂着的略有些褪色的青丝绦也被空中的狂风扯着,横在空中飘扬在季伯英身后。
冯虚御风,威风凛凛,飘飘然,若天神也!
这两只白雕虽然神俊可那飞鸟的体重又如何能与成人相比?
白雕两翼展开似乎有着一丈之广看着非常庞大,可那体重顶多三十来斤的样子。
可季伯英身材高大,骨骼强健,少说得有一百八十斤,如今被这样的雕儿毫不费力的负在背上,在空中飞行,真让人不知道该夸着神雕威武,还是夸季伯英威风。
但在场众人看着季伯英飞天而起,自然知道到底是雕厉害还是人厉害。
这两只白雕自然也十分厉害,若有成人能抓着他们的爪子,也能靠着它们短暂的在空中滑翔。
可若像这样乘坐白雕,飞上高空,这得需要多么恐怖的轻功造诣,又得需要多么大的胆气。
江湖上轻功高手也能登萍渡水,立身于细枝之上,如此一来自然可以将身躯向下的压力骤减,白雕自然也承受的住。
但是这种状态需要不停的借力,不可持久。
这样的轻功高手若要在空中不落,或是踩踏树枝,或是踏在飞禽之背,这一下的力道也是不弱的。
因此短暂借助白雕滞空可以,若真想驾鹤飞行却万万不能。
而且离地数尺、数丈施展轻功是截然不同的难度,更不用说真的在万丈高空之上飞行。
那时间低头向下一看,天地万物皆是蝼蚁,自己身家性命就全都寄托于脚下的畜牲,心中自然胆怯。
一旦心怯,气脉自然浮动不安,轻功如何运转。
非得是自信万丈高空落下不至于摔死才有这样的胆气,驾驭飞禽。
季伯英轻功绝伦,内力深厚,如今可在空中行走数百步,能在毫不借力的情况下从一座山头飞到另一个山头。
自然有自信从半空中落下摔不死,顶多有些狼狈将外袍脱下兜住狂风借力,再不行就把手中铁剑往脚下一扔,踩一脚借力,总是有办法。
“阿弥陀佛,季施主的轻功当真是深不可测!”
一灯大师双掌合十,仰着头看着空中一声长叹。
李萍和包惜弱不是武林中人,虽也知道天下有许多奇人异事,但如何能见到这样的神仙风采。
心中本有的一些慌乱,此刻大为消解,对季伯英诚惶诚恐,几乎要顶礼膜拜了。
林掌门和李莫愁美目之中也总是闪过异彩。
孙不二又是惊叹又是高兴,平时木着的一张脸,此刻笑的牙龈都露了出来,嘴角都要勾到后脑勺。
“小师弟的神功真是天下无双。”
他们全真教很多人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弟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更多的似乎只是一种交易。
季伯英挂上全真教的名头,获得全真教的传承和一些便利。
但是后来相处日久,他们早已经心悦诚服,对季伯英尊敬非常。
到了如今又是一种震撼,孙不二她们现在可是对季伯英充满了喜欢。
莫说是小师弟了,就是认个小师叔她们也是心甘情愿。
季伯英不再是全真教的季伯英,全真教巴不得成为季伯英的全真教。
在场众人心情各异,即便是赤子之心的周伯通都忍不住思绪翻涌。
只有傻姑傻笑着,抱着自己的火叉鼓着掌兴奋的跳着。
小龙女挪了挪屁股,坐在林掌门怀中的饭桌上,兴奋的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伸出胖胖的小手和胳膊,不停的向上方够着。
小小的身躯不停的上窜,被林掌门的藕臂拦住小肚子箍在怀中。
活泼的动着,小屁股把软软的饭桌撞的波涛涌动。
白雕在重阳宫上方盘旋良久,大半个终南山主峰留守的士兵、文道士、诸多隐士都看的一清二楚。
便瞧着那般神俊的白雕身形向下一窜,落入重阳宫后又冲天而起,一持剑天神不动不摇站在神雕背上,一个个自然心神震撼,都觉得是有天神下凡。
有那知情的不知情的,有隐居终南山邀名者本就心思不纯,见此神人凌空,自然心神摇曳,胆怯叩首。
有潜心修行佛道者本就是心有信仰,见此景只以为是神,是佛,也个个心中诚服。
只听的一时之间,整个终南山重阳宫附近数座山峰,或僧、或道、或俗,一个个虔心下跪,俯首叩拜。
有赞佛者、有赞道者、或念阿弥陀佛、或念天尊无量、或佛经不绝于口,或道典回荡山中。
不知多少人冲着空中朝拜,各类拜神之声交织回荡。
孙不二听了自然更是欣喜若狂,这一下又要全真教声威大震。
只是欣喜许久,在许多人翻山越岭从别的山头过来的同道旁门的恭维赞叹之中,飘飘然一番才略有些遗憾的心中叹气。
“可惜师弟乘的是大雕,若是一个仙鹤该有多好。”
全真教虽然讲究三教合一,但说到底是一群道士。
对于道士形象还是更喜欢仙气飘飘驾鹤御空。
更有那许多前人诗篇赞颂,昔人已乘白鹤去,白云千载空悠悠云云。
若是乘鹤自然不光是道家风采,还有那唐人诗篇崔颢李白的光可以沾,就是如今天下的儒生也得少说几句什么敬而远之了。
可惜,可惜。
孙不二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得意的暗叫可惜。
宝贝师弟乘坐的是威武的白鹤,自己长的虽然英俊潇洒,可个头太大,威武又盖过潇洒,是以凡夫俗子只说是天神下凡。
认为是神将风采,到底不如仙家逍遥......
季伯英乘雕飞行于五千米高空之上。
万物渺小尽数落于脚下,在雕儿快速飞翔之中,空气化作狂风拂面。
将胸膛衣衫吹的鼓鼓的。
浑身上下衣带乱飘。
季伯英也不动用内力控制,只享受着气流吹拂的快感。
心胸开阔,天高气爽,何等快哉!
眨眼间的功夫,终南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