渑池郡,洛阳辖下四郡之一,距潼关最近的郡。
八国胡骑肆虐豫省,曾有两镇贴近洛阳,后魏踹了杜氏的老巢,第七镇愤起征伐,才一仗,竟全歼后魏军镇,魏运狍死于乱军中。
另一镇胡骑,竟吓得掉头就逃,赶去中州与主力汇合,又被暴走的羽林军打残,领兵元帅死于乱战中,五镇余部整编进其他军镇。
牧氏游骑围攻洛阳的同时,又派第六协、第五防分兵洛阳四郡、四十县,战略意图十分明显,剿灭通敌的汉奸世家,查抄浮财充公。
画夫人为祸洛阳,针对的,是官、吏、丁,及普通的良民,对根深蒂固的世家徒唤奈何!画夫人覆亡,林召彦主政,与世家非常和睦。
据枢密院提供的情报,于洛阳购地置产、建立据点的两百余世家,都是外省籍的世家,豫省是中原,又是国都所在地,建立据点很正常。
八十九家深耘豫省的世家,才是本籍世家,根深而蒂固。
世家,以嫡直为根,支系、旁支为基,具有深厚的家族特性,排外是其标志,因共同的利益而聚,三百余世家盘踞洛阳,且又“和睦”相处?足证它们有共同的利益,而且,又达成利益分配的“共识”!
犬狨大军不耗一兵一卒进了东京,盘踞东京的世家焚香恭迎,华章假雍国公牧羊之名檄传天下,使附敌世家立成中原汉人的公敌!
煜氏失鹿,群雄竞起,附逆的世家,汉奸世家,竟遭灭顶之灾。
世家势力不及雍城,江南早就覆灭世家,天水林氏怀了异样心思!
其余的省、府、郡、县纷纷动手,借机剿灭境内世家,夺其人口、财帛以充军用,人力、物力、财力迅速集中,成为名符其实的枭雄。
林肇渚、素夫人、慕容姑娘是老牌人物,怎会忽略战争规律?
剿灭资敌的汉奸,查抄汉奸的家产作为军用,是弱敌强我的最直接手段,再加上枢密院的情报支持,牧氏的行动更具针对性。
犬狨大军占了东京,洛阳处于林召彦的俯瞰之下,与沦陷无异!
囿于大局,迫于形势,牧羊要堵住林召彦的百万大军,使之不干扰林肇渚与完颜丹的决战,是硬杠杠、死任务,拚光牧氏也要完成!
牧羊不是老军旅,是十足十的混蛋,痛痛快快领受军令。
牧羊将能抽调的兵力,计三协游骑、四防民军,加上特勤队,计七十五万人全部投入洛阳战场,不到两个时辰,占领洛阳全境。
包括洛阳城、四郡、四十县!
牧羊的战略目标,是以洛阳为基,迅速占据邻近郡、县,招抚流民恢复生产、组织义军,以战养战,使洛阳成为牧氏的根据地之一。
不怕汉奴反噬?
呃,牧羊不怕,牧氏不是世家,且口碑不错,汉奴没有理由敌视牧氏,而经历了屈辱人生的汉民,更具爆发力、战斗力。
再加上华章也来了洛阳,心理疏导是清流的强项,不会出乱子。
第九协的指挥使慕容南雀,慕容悠悠的亲兵之一,统领十万游骑。
牧羊任命慕容悠悠的十亲兵,分、兼任十协指挥使,不仅慕容氏不服,便是牧氏也颇有怨言,毕竟,百万游骑近半是牧氏的人。
任人唯亲?
牧羊撇了撇嘴,小爷就是任人唯亲,你咬我!
游骑,不是中原的制式军镇,是真正的漠北胡骑,唯有慕容氏的精英任首领,才能充分发挥游骑的长项,才能充分发挥其战力。
汉民族内耗、窝里斗是常态,漠北来的慕容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更何况,慕容悠悠一支,就是从北狄强族慕容氏分裂来的!
十亲兵与慕容悠悠情同姐妹,忠诚度毋庸置疑。
牧云、牧伤与牧羊感情深厚,能忠实执行牧羊的命令。
民军第四防的指挥使,是虎头虎脑的少年,一战成名的朱氏天骄!
呃,错了。
朱氏是老牌武者世家,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天骄辈层出不穷。
朱铳不是朱氏的天骄,最多算是精英,与愣、傻交情好而已。
纳塘县一战,朱铳超常发挥,再加上运气,不但击退后赵大军,更是击毙领军元帅,一时名声大噪,又频频参加多场战斗,表现不俗。
莫小瞧民军,特别是太原的民军,它的底蕴不弱,根底是豫省、晋地分舵的武者,想混上小队长?也要打三天三夜,才能决出胜负!
或许,朱铳的武力值不出众,毕竟,老牌人物太多了。
但是,朱铳出色的组织能力,及运气,是谁也比不过的。
哪怕是白毛拱丛,也自愧不如。
白毛捕头是厉害,而战功?仍是零!
朱铳指挥使出征,扈从者甚众,谁都想沾一点运气。
阎大拳?已任民军第五防指挥使,不屑跟小屁孩混。
朱团,带了百数的熊孩子,来洛阳混履历;
严二,带了屠子、捕鸟高手“衣锦”还乡,要好好地服务家乡。
二十万人,肯定算大军,而摊去四郡、四十县?
好像,兵力不算雄厚,毕竟,游骑、民军不是正规军。
慕容南雀自幼骑马,受的是正规培养,与慕容悠悠同样的培养,军事素养肯定不差,战斗,几乎是天赋、本能,不会错判、失误。
一万游骑、一万民军攻一郡,慕容南雀、朱铳各率一万主力为预备队,再将余军分成四十队,分占县城,维持治安,整肃精壮。
慕容南雀、朱铳合兵一处,加上攻打渑池郡的兵力,达四万人。
渑池郡特殊,城内有四大家,姓陈、刘、朱、张四大世家。
此朱非彼朱,姓朱而已,与朱氏?八杆子,都攀不上关系。
能称世家的,仅一郡之地肯定不够,它们的势力早扩展到源陆的许多地方,是家大业大的大世家,而渑池郡,是其老巢,根之所在。
哼哼,要不然,陈氏怎敢逼迫煜氏就范,抗拒完颜丹宰割?
犬狨的兵锋,贴近洛阳劫掠,不由陈氏不急。
而令人错愕的是,虚惊一场之后,陈氏抽调部分力量进了东京。
渑池郡的驻军,是五千厢军,四大世家各约一万精英、及打手。
兵力相若,乌合之众对付四盘散沙,到底谁胜?
天才亮,急促的蹄声划破宁静,两万劲骑绕着渑池郡逡巡。
一队队杂衣部队各各整队,准备着攻城。
牧氏游骑是轻骑兵,民军则是衣衫不整的轻步兵,拿什么攻城?
“嗖!有敌犯境,全体戒备!”声音镇定,仅仅是戒备。
慕容南雀、朱铳对视片刻,又是什么状况?
牧氏突袭洛阳,极具战略隐蔽性,即使江南大营,也未知会。
而守军的表现,实在令人疑惑。
很快,有一堆人登上正面的城门楼,不是将佐,再像富家翁。
而渑池郡的游击大人,则排在靠后的人堆里。
打量,商量,良久,才有一富翁拱手,询问道:
“请问,是哪一国的贵人误入渑池?”
慕容南雀懵圈,朱铳错愕,哪一国的贵人?
朱铳的心思活络,瞬间,明白了富翁的潜台词。
牧氏游骑包括慕容氏、牧氏,而慕容氏的骑手,无分男女、不论老幼,发鬓上都插一根彩色的鸡毛,而牧氏子弟则无,富翁会错了意?
正思忖间,富翁笑了,又道:
“贵人不简单,连奴民也都发了财,穿上了体面的衣裳!”
朱铳一愣,古怪地瞟了瞟身后,一个个衣裳光鲜,真真体面。
民军是轻步兵,衣裳?
是雍城铺子里的普通货色,只要合体就成。
给慕容南雀猛眨眼睛,递了暗号,朱铳能够应付。
“哦?什么时候,南蛮子不惧天兵了?”
顿时释然,不会错了。
富翁笑得眼眯成了缝,自顾自地自言自语:
“贵人来得神速,怕是不晓内情,我姓陈,陈祖耀,陈氏老祖…”
朱铳佯作不耐,挥手道:
“有谁会嫌金子多?甭废话,不要套近乎,要钱,还是要命?”
富翁一愣,又沉吟了,半晌,才答道:
“贵人有什么条件,不妨开出来,我辈尽力为之!”
不是陈祖耀大度,而是,心存忌惮,怕胡蛮子乱来。
世家,包括煜氏嫡直,都与老狼仆、犬狨胡族暧昧不清,一直勾勾搭搭,随时根据时局的变化,调整合作的内容,双方颇有默契。
然八国胡骑南渡,一路烧、杀、劫、掠,不知多少世家遭殃!
保不定,眼下的胡骑,就是“失联”的胡人支系。
朱铳笑了,大声吆喝,是带了蓟味的官腔:
“一百万两金子,一百万担粮食!”
切!
陈祖耀猛翻白眼,真敢狮子大开口,老子的钱,也是辛苦钱。
“十万两金子,十万担粮食!要不然,赶紧滚蛋!”
佯作为难,半晌,朱铳“勉强”答应。
松了一口气,富贵翁顿时轻松,一点点小钱而已,犯不着较真。
很谨慎,一队队城防军列队,将半开的城门护住,警惕得很。
“嗵嗵嗵…”一只只木箱子扔地上,一块块金锭熠熠发光。
一队插鸡毛的汉子赶来,查验每一块金锭,空箱扔回香车。
一趟一趟又一趟,十万金锭很快交割完毕。
大车,粮食,很快堵塞城门,慕容南雀摘弓搭箭,陈祖耀应声跌落城门,守御的城防军一哄而散,一队队武者涌进城门,推开大车。
冲锋,早有准备的轻骑搭弓射箭,快速冲进城里。
杀戮,一面倒的杀戮,毫无防备的四大世家,老巢失陷。
最难的一战,却打成了最顺的一战,朱铳的运气一向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