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光亮并非日光大白的眩目明亮,而是一种青幽迷蒙的柔光,与禾真上人在死地安置他们的洞**涂墙当照明的磷粉相似,但却更为耀目,如同那萤萤之火如何能与星月争辉。
陈白起打量了一眼周身,发现身上除了沾了不少灰尘沙土并无外伤,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肩上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其它部分并无明显的痛感。
她望向她目前所处之地,发现这是一个很空旷又鬼斧神工的地下宫殿,简单一字概括……大,两字,很大,三字,很壮阔。
一眼望至上空,若有上帝视角,只觉视野一下拔高百来米,底下站着的一人存在渺小如蚁,微不可见,怪石嶙峋,攀岩百丈,轻忽如尘,一人的力量完全无法在这厚重深沉的地宫中产生存在感。
宫殿内照明的光线全来自于石壁内被剥掉石皮裸露的一种绿色石头,它乍看如碧绿翡翠,但却自带光源,那些发光的石头分布在四面八方,远目望去,便如同千百只孔雀眼点缀在黑色的石壁上,既有几分初见的惊悚,也有几分久视的惊艳。
她在周围并没看到楚沧月,按道理来讲两人在挨着的位置一同掉落下来,摔落的地点不该会离得太远。
“楚……”她顿了一下,想起他的交待,便改口喊道:“白大哥?”
她喊了几声,空荡的回声阵阵扩播出去,莫名有些惊动四方的感觉。
主要是太安静了,她怕会无意中惊扰到什么东西,于是她没再喊了。
叮——
系统:主线任务——幽冥(二)(1/2)完成。
这时收到主线任务完成信息的陈白起,先打开了系统任务列表,见主线任务的进度条前进了一半,便知道她这是成功进入了禁地内。
任务虽完成了一半,可找不到楚沧月却让她有些烦躁了,她想,一直待着这等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找着人。
她沿着中间道路前进,在寂静的环境之下她哪怕放轻脚步,但踩踏磨擦的声响仍旧十分清晰,她一边警戒四周,一边找寻着。
没走多远,她忽然听到淅沥的水流声在左侧一片林立顶天的石柱后响起,她顿下脚步,听清的确像是水流声,一时好奇便拐了一个弯。
很快,她就看到从高处的石洞浇落而下如珠如帘的水注,这无疑是地下水,在一处低尘处浅浅覆了一层水池,而水池旁趴倒着一个人,看身上的衣物好像正是她要找的楚沧月,陈白起脸色一改,立即小跑上去。
“白大哥?”
她迅速蹲下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将半身已浸入在水中的人给拉了起来,可刚翻过身,却被一张有眼无珠、血盆大口的鬼脸突然逼近给吓得瞠大了双眸。
嚯——
陈白起蓦地睁开了眼睛,心脏尤跳动得过快,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她低低喘息了几下,倏地惊目看向旁边,却见灰头土脸的楚沧月正躺在地上,他身上掩了一层灰土,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梦?
对啊,一定是梦,她想。
她动了一下,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并且胸口有些窒闷。
这伤势倒是比梦中要真实一些。
她再一看生命值,已掉落过半。
想来也是,从那么高掉下来,哪怕有缓冲,但她一人危机时刻又多托一人,到底还是受了内伤。
她眼下也顾不得抠门,拿出一瓶积攒下来的“小型生命药剂”自己先喝了一半,余下的便给楚沧月喂了。
她身体素质好,半瓶便已恢复了状态,正蹦哒着起身时,楚沧月这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
她看过去。
躺在地上的楚沧月刚醒来与先前陈白起魔障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他先是有些怔仲地望着她,然后神色一变,挺身一起便抓住了她垂落在侧的手。
“她呢?她去哪里了?”
他声音有几分急切,冲口而出,但嗓音却似喉中却像堵住了一样,干涩艰难。
“谁?”陈白起懵然,她眨了下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道:“你……见到谁了?”
他闻言半晌没有出声,然后如梦初醒一般,茫目又荒谬地看向四周,最后自嘲地呓语一句:“是梦?”
说起梦,陈白起也突然想起她方才的梦境,便问道:“你也做梦了?我醒来之前在梦中不见了你,四处寻找,最后找着了你,却好些没被吓死。”
“不过……”她抬眼环顾周围,表情有些古怪:“一般而言梦中所见除了臆想便是现实折射,可分明我是第一次来这禁地,何以在梦中见过的环境却与这现实中一模一样?”
一睁睛,发现这地下宫殿与那梦境之中分毫不差,她都觉得莫不是她搞错了,然而,她在梦中发生的事情却又与此刻发现的情况完全不同。
“你呢,梦到什么了?”
楚沧月撑臂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沉默了一下,才道:“见到一个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人。”
“哦。”
她看他情绪不佳,好似还没有从那虚假的梦境之中恢复过来,仿佛猜出他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她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若无其事地学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而,在拍到手腕处时,她视线忽然一顿。
她眯起眼:“是真的!”
“什么真的?”楚沧月朝她看过来。
陈白起攥紧袖口一截,脑子正在飞快转速,一边口中解释道:“我们梦中的事……不对,不完全是一个梦,或许我们的身体就是现实之中,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我们觉得它是梦,是因为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但我们经历的事……说不定又是真实的。”
她因为一面思考一面讲话,所以语言没有组织清晰,令人听着有些混乱,楚沧月敛紧眉头,直直地盯着她。
她又道:“我在梦中去过一处有水的地方,所以我的袖子上沾了水,这并不是假的。”
楚沧月一愣。
“那不是梦?”
陈白起心中有一个想法想要确定,她一把抓过楚沧月。
“走,我们根据梦中的路再走一遍,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了。”
她从中间的道路再次前进,但这一次脚上速度却加快了许多,但差不多的距离位置上,她果然又听到了淅沥的水流声,她按耐住神色,穿过石柱群朝着水池走去。
当看到那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场地时,陈白起的表情没有过多惊讶。
所以……环境是真实的,而她看到那个长着鬼脸一样的楚沧月却是假的。
那是她心中的臆想。
她道:“我觉得我或许早就醒了过来,但却被什么迷了神智,所以一面清醒地在这地下宫殿转悠,一面又神智不清地昏迷过去,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她说完,扭头看向他:“你也是。”
楚沧月声调放慢诡异地问道:“若是真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陈白起脑中的某根神经倏地一紧,却见楚沧月讲完这句话,平直嘴角的弧度却一下扬起,像锋利的弯勾,含着尖,带着刺,声音徒然如同地狱咆哮嘶吼的恶犬冲向人间:“啊——”
陈白起耳膜被震得一嗡,瞳仁一窒……
嗬!
猛地一睁眼,陈白起却满头是汗,但眼神瞬间清醒,她扭转过头,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处。
天啊……真撞鬼了?
再这样下去,她怀疑她不是被梦中那个诡异妖魔的楚沧月吓死,便是被这一趟又一趟的梦给累死。
她觉得她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噩梦循环,时间一到,便会从原地醒来。
上一个是梦?
还是眼下她还处于梦中?
虽然经历的事情是假的,但陈白起知道,在她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虚弱感一次比一次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直、隐形不断地消耗着她的身体。
“陈芮?”
在她满脑子思考办法时,温暖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一道熟悉又久违的磁性声音,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感。
可陈白起一下便僵住了。
没办法,经过两次恶梦她都条件反射了。
“你方才怎么了?我们一直被困于这诡异的梦中,该如何彻底醒来?”
陈白起紧声道:“你别动!”
“为何?为何你不转过身来?”
陈白起感觉脖子上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因为她感觉他越挨她越近,都快吐息吹汗毛的程度了。
她着实不想再看他现场表演真人变鬼脸了。
“我觉着这样谈话其实也挺……”
她话未说完,忽地一道力气将她给掰转了过去,一只如玉苍白的手摸上她脸颊,强硬地扯下她脸上戴着的面谱。
陈白起两眼失神,瞳孔微微收紧。
她并非因为楚沧月眼下所做的事情,而是看见同样摘下黑色面具的楚沧月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原貌。
黑亮垂直的发逶迤于背部,斜入鬓角的眉下,一双雪月光华流动的眸子,削瘦了许多的下颌处,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看着她,眼神如同火焰,如此灼热滚烫,异彩流溢璀璨。
“白、白起?”
他激动又颤栗地喊着她的名字。
陈白起直接呆住了。
他、他喊她什么……
可她微张的嘴唇刚要开口,便被他扣着下巴拉近了距离,在她瞠大的瞳仁清晰注视下,狠狠地一口堵住了,而她除了呜咽声,便再也发不出什么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