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救人——”
山上的巨石纷纷滚落,崖壁上伸出的枝桠上鸟雀惊唳四散逃飞,原本似乎服帖了千年万年的土地此时像松散的面粉一样绵软,相互撞击断裂、上下颠簸
待一切极慢、却又极快地结束后,陈白起才似从噩梦中倏地被惊醒,她额角剧烈疯狂地跳动,蓦地侧身转过头来,她便看到她身后那一张张与她相似、又被定格惊呆的脸。
所有人都因为这场突出其来的意外而失去了判断力跟反应力,只剩本能的瞠目失语。
倒是老脚夫在懵神一瞬后,便忙推开前面遮挡的人群,他脚步凌乱,神色惶怆地冲了过来。
由于陈白起站的位置是离隧道洞口最近,甚至有不少撞飞溅落的石头砸到她的身上、发间,老脚夫跑到了她的旁边,极目张惶地四处巡视着洞口,而昌仁与幺马的位置也离得不远。
昌仁苍白着一张脸失神地盯着被大小不一的巨石遮埋的洞口,若非有幺马在一旁搀扶着,他估计也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雌女随后面的轺车而行,自然也被困在了里面。
老脚夫一头冷汗,嘴唇不受控制地使劲哆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挖出来!”
他回过头,神色狰狞,眼赤唇白,张臂扯拉着最大声量的嗓子朝周围吼着。
“还不赶紧帮忙!”
众脚夫头皮一炸,这才惊醒过来,他们动作慢了半拍,先跨前几步,然后便立即手忙脚忙地聚拢过来。
这些由于押运的货车被安排在最前段路,因此隧道口倒塌时并不受影响,只是马匹受了惊,开始不安地扬踢嘶叫,因此货车是不能离人,以免控制不住受惊的马,将货物摔落山谷之中。
老脚夫立即分散了人手,组织成队进行山石搬动。
陈白起见这些人高矮不一的脚夫几人抬一块大石头,由于人挤人,脚下碎石铺了一地站立咯脚不稳,当他们摇摇晃晃地准备将石头扔下山时,却遇上一脚滑的,半途气力不继,便偏倒了下来,险些砸中彼此的脚。
这时,陈白起深吸一口气上前,她对老脚夫道:“给我找二个力气大的,那些搬不动的便交给我来处理,这些一捧捧地捡起再扔太浪费时间了,你让人先去将货车上的油皮布扯下来,然后将捡好的石头直接放上去,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负责在洞口抬捡,一部分人则负责来回搬运堆满的石头。”
老脚夫闻言,对后面的安排十分赞同,便连忙应下,只是他对陈白起担起搬巨石的建议却有些踌躇。
不等他质疑,陈白起便掩嘴吞下“英雄药剂”,她召了两个看起来便壮硕的脚夫过来,然后弯下腰用尽臂力,将一块推在崖边,约二百来斤的大石块一举掀翻推下了山。
看见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了。
真看不出啊,牛,敬你是条真汉子!
由于山道并不宽敞,约有个七、八米宽,哪还有多余的地方堆搁石头,所以清理出洞口时的石块全都得扔进谷底处理。
眼见这个“貌不惊人”、看起来瘦瘦弱弱新加入商队的脚夫却力大无穷,着实是深藏不露啊!
只是目前大多数人没有心情多想这个,只赞叹一声后,便又得继续埋头苦干做事,别的人不提,毕竟这里面埋着的还有一个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大掌柜呢,不将人救出,不但这次跑商的钱挣不到了,还得出大麻烦呢。
眼见陈白起展示出她傲人的力气来,之前还不信她的老脚下这下也无话可说了,便说依她先前讲的那么办。
这时,昌仁跟幺马也相继冲了过来,昌仁尤其动作尤其拼命,他“噗嗵”一下便跪在了地上,那一双平日里只干精雕细琢活的手此刻扒捡着尖锐的石头,不一会儿便磨出了血,可他丝毫不在意,只慌着木然的目光,嘴里一直碎碎念念着什么。
看他这副疯魔的模样,其它人既没看懂,也是惊又怕,都不愿挨着他抢救了。
另外,即便陈白起看起来不像什么“生力军”,但她凭实力——速度与力气在人群中出类拔萃的,其它人也都不敢张袢耽误她,也全都在旁边尽力辅助。
随着一批又接着一批的石头被扔进山谷中,就在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手脚发软时,眼看着那密不透风的洞口终于挖进了许多。
虽说还是瞧不见隧洞内的情况,但至少是有希望在天黑前将隧洞挖通将人救出来的。
陈白起长长舒长了一口气,英雄药剂失效,她双臂因失去了力量,脱力般垂落下来,她试探性地大声朝洞内喊道:“里面可有人醒着?”
“听到尽量应一声,或者捡起身边的什么物件砸一下,发出些声响来。”
隔了好一会儿,陈白起贴耳在石上细听,却没听到什么声音,可她却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
一开始陈白起的确被吓得心跳都快骤停了,只是她与其它人对洞内人一无所知的状况不同,她有特殊获知消息情报的来源。
她立即打开了系统,她打开她的好友列表,一看她的好友皆在线,呈绿色,并不是死亡下线的灰色,这表示人还活着,然后她又再打开区域地图,发现地图上标示隧洞内有活人的踪迹,这表示他们只是暂时被困于隧洞中,人还活着但人具体受没受伤,之后是否会一直安然无恙她却无法确定了。
所以救援必须抓紧。
方才她脑子像被凝住了一样转不动,但眼下却明白只有冷静下来方能应对这突发状况。
何况,关于这次隧洞的突然塌陷她总有一种异常确定的直觉。
她并不认为这是一场简单的意外,因为先是一声巨响后方天崩地摇地落石,如果真是别人的设计,她便更要尽快将被困于洞内的人救出来,以防夜长梦多。
“哈哈哈哈哈”
正当陈白起这样考虑的时候,突然头顶上传来一群诡异又粗犷的男人笑声,这一长串的笑声至上而下,由远而近,猖狂又肆无忌惮地盘旋在众人头顶,远远地回荡在山谷中,其中的恶意令人毛骨悚然。
她眉眼一敛,一抬头,平静寒芒的视线望上,便见从山顶悬崖壁间掉落十数人,这些人一站定,便能看出与中原人完全不同的野性跟蛮夷之相。
他们身材高大,最矮的一个都足足比他们商队最高的一个人高一个头,他们穿着一张及膝的兽皮,这些兽皮颜色跟兽类各不同,下面露出两条黑黑粗壮的大腿,腿上全是卷曲的腿毛,上身两条虬长双臂,双臂有力,他们便是如同山涧嬉笑玩闹的山野猿猴一样拽着根藤线,荡落在他们的四周围。
他们身上有着好几种武器,有长弓、有打磨锋利的石斧头,有尖木刺且一看他们站姿便十分具有威胁感,双腿微蹲,这是具的攻击性的姿态,双臂张开,呈环抱形,这是一种制止跟胁迫的姿态。
虽说其它人不一定能如陈白起分析出这么多细节问题,但一看对方这架势便知是来者不善。
他们本就是一群出卖劳力干活的脚夫,自然不懂武艺,身上更没有配备防身的武器,如此亦身空拳地面对一群孔武有力、且武器齐全的蛮夷,当真吓得不轻。
“什么人?!”
“他、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有人都快被吓尿了。
他们呈包围圈将所有脚夫堵于一角,其中一个光头,头顶垂落一串辫子的黑蛮汉子站出来,他一动,便有人一哆嗦,他指着所有人粗气粗气叽哩呱啦地讲了一堆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话之后,其余的人便散开,由他一人守着人,他们去抢货物。
虽然听不懂,但看却看懂了。
这群人分明是来抢货的啊!
老脚夫见多识广,他认出这些人并且不是流寇可山匪,而是牧居这山林的蛮夷!
并且这些人生性凶残野蛮,从不与外界交流讲道理,在这些人的眼中,他们中原人便如待宰的牛羊,毫无反抗的能力。
“住手,你们住手!”
老脚夫见他们要动货物,顿时面色大变,没多想,便忙冲前想阻止,但却被方才那个放言威胁、负责看守的黑辫大汉一把拽起衣服,他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满老脚夫的不“听话”。
老脚夫的身形虽然并非那种瘦弱型,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健硕,但在这个黑壮蛮夷大汉面前却是完全不够看到。
他将他拎起,脚尖离开,一面嘿嘿的恶笑,那一双三角眼下垂,闪烁着一种玩弄猎物时的残忍跟有趣光芒。
“呃”老脚夫头颈上仰,因衣服收紧勒住颈项,顿时面色痛苦,眼珠上翻,他使劲抓着蛮汉施虐的大手。
“啊——”
其它人一见,有失声惊惧退后的,也有一部分不顾危险,打算义愤填膺地冲上去救人的。
“¥%**!”黑蛮大汉厉喝一声。
眼见他们产生异动,正在扯拽货物的其它蛮人停下动作。
他们表情十分麻木平静,但那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充满了冷酷杀意。
有人悠然散慢地取下背上的长弓,长弓满月
“**¥%%%!”
其它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老脚夫已经舌头都快伸出来,其它人又肆无忌惮地当着他们的面搜刮货物,真是令他们心中又急又气。
“他们在讲什么,这副凶蛮凶煞的模样,他们抢了货还有理了?!”
“你们这些个无耻的蛮夷!快放开老脚夫,你们快杀了他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要杀人了,呜呜,我不想死啊”
“咱们的人比他们多,不必怕他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可他们有武器”
在一群犹疑不定、哭喊惊怒的混乱声音中,有人想后退,有人想冲前,人撞人,人挤人,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失控燥乱。
直到人群有人忽喊了一声:“都停下来!”
众人一僵,而之前准备拿长弓射杀脚夫以示震摄的一个蛮人也顿了顿,将箭移开,由于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角,人叠人的,一时他并没有认出是谁,于是在人群中找寻了一下出声者,然后定在了一个看起来瘦弱、衣着古怪的少年身上。
这人倒不是他听声辨位给“认”出来的,而是被人“让”出来了。
这些蛮夷或者并没有听懂她在讲什么,可她这一声冷静的厉喝却显得十分突兀。
陈白起看着前方夺货杀人的蛮夷,眼底浮起一丝令人窥探不明的冰冷笑意。
她周围的人都避了避,也不知是怕被她连累,还是觉得她这一刻莫名有一种令人不敢遮挡的光芒。
她越过众人,步履沉重,不急不徐地走到了最前面,这一瞬,她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所有人的目光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道:“他们方才说,如果我们再反抗,他们不仅要抢光我们的货物,还要杀光我们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