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阳看着下首的弟子，心中也是复杂。
这弟子天资不凡，自入门墙后，便一路高歌猛进，他自是满意。只是，这弟子如今却是有些太过优秀了些。
在他回来展现丹成一品的境界时，李庚阳便已是有些震惊了。相比起来，今日表现也不算太过难以接受了。
只是，对于这弟子，他此时也有些为难。
在程振一回来就展现实力时，李庚阳就知晓了这弟子所想。这也正常，这小弟子自来是有志向的，若是丹成一品还不觊觎那十大弟子之位，反倒奇怪了。
李庚阳不是对弟子有上进心有什么意见，而是弟子成长太快，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些庇护不住了。
像是大弟子熊显华，资质也不俗，当年也不是没有想过争一争十大弟子的位置。不过，李庚阳看得明白，熊显华资质还称不上顶尖，本身几乎没有成为十大弟子的可能。
果然，熊显华也很快意识到了，也息了心思，其后稳步提升，最终也有了元婴成就。
他的每一步，李庚阳都是能够提供助力的。其他弟子，在李庚阳看来都未必及得上熊显华，自己这个当老师的也能护持一时。
唯独程振，此番化丹回来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直接站到了同辈顶峰。可以预见，只要程振花个数十年功法将修为提升上来，那时他足可与如今的十大弟子争锋。
只是，问题就在于，十大弟子之位却不是单靠武力便能获得的。如今的情况，个人实力甚至只能算是基础，真正决定归属的反倒是背后的各种博弈。
即便程振实力足以碾压如今的十大弟子，若无人支持，也难以成为十大弟子。都不用什么恶毒阴谋，直接以宗门名义支使一个耗时费力的任务便能打发了事。一个不行，还可以两个三个，若是还不知好歹，也自有厉害手段。
李庚阳身为宝阳院掌院，从身份上来说，已然己身门派高层。但是，溟沧派中真正的核心利益上，他其实也没有多大话语权。真正能够左右宗门的，还是那几位真人。
程振如今尴尬之处便是，他背后没有洞天真人支持。本来，还有些机会凭着师承关系攀上陈氏，却正赶上陈启元真人转世，陈氏的态度近来有些变化。
按说，十大弟子往年总还有三两位置可以任由非洞天门下弟子竞逐。便如李庚阳，当年便曾借着陈启元的助力，以非洞天嫡传的身份成为了十大弟子。虽然只坐了数十年便去位，却也为他今后成为执掌宝阳院铺平了道路。
但最近几次位置更迭，那几位洞天真人似乎有些不满足于一个位置了。
数十年前，萧氏借着伐妖强推萧容上位，好似成了打破过往标志。上次大比上，又有一位出自洞天门下的弟子上位。如今，出身“普通”的十大弟子，已经仅余两位。
明眼人都看得出，接下来大概率其他洞天真人继续染指那两个位置。即便原来不想，但是有人占了两个位置后，其他真人也要跟进。不然，过个数百上千年，那自家法脉便可能被他人压过。
身处如此大势，新晋弟子再是惊才绝艳，也无可奈何。
不过，今日所见，却也让李庚阳看到了可能。丹成一品再加上今日程振的逆天表现，两相加成，却也未必没有机会。
是以，这次李庚阳没有再次沉默，而是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我知你意图那十大弟子之位，却不知你有何打算？”
程振闻言，思索片刻说道：“禀师尊，弟子虽有此志，但近来总觉深处雾里看不真切，还请师尊教我。”
“你若是投入陈氏，以你天资，陈氏不会苛待。等你按部就班修行数十上百年，有不小机会被推上去……”
程振闻言点点头，陈氏素来爱提携族中天才，名声很好。数千年间，发掘推举了不少寒门或是没出身的弟子。这是自二代掌门以来，陈氏一直在做的事情。
只是，陈氏再无私，也不会大方到动用自家资源推外人成为十大弟子。
像李庚阳当年，也是有着陈启元这层关系，即便如此，数十年后也退位让人了。本质上，大概是位置更迭间的一种过渡。
像程振这样丹成一品的天才，陈氏自然乐于笼络，将之彻底拉入陈氏阵营。程振已经是陈启元徒孙，而能够进一步增进关系的方式，也就只有联姻一项了。
世家之间，联姻也是常事。只是，联姻也分主次，要看双方地位高低。
若与陈氏联姻，孰强孰弱不问可知。或许等程振将来成就洞天真人后，双方主次会翻转，但在此之前，也只能不断被牵制。
联姻或许能让自己少奋斗许多年，却也可能将自己置于牢笼许多年。
修行求得便是超脱，岂有主动投入樊笼的道理？
心中早有定计，程振微笑道：“弟子一心求道，此途不足取也。”
李庚阳默认片刻，方才盯着程振认真道：“那你便需一飞冲天，在他人还未准备好时便一举成事！”
或许是怕程振不明白，李庚阳又补了一句：“丹成一品是你最大优势，却也可能让你举步维艰，全看能否把握时机。”
程振稍加思索，便明白李庚阳的意思了。
丹成一品惊才绝艳，可以给自己带来名望，为自己造势，可以让自己有限度的突破一些规矩。
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自己展露修为后，也会为自己引来更多的敌意。怕是有许多人不愿自己成长起来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同一件事，如何应对，会生出截然不同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