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玄空没有回答许六的话,直接开念《金刚经》,效果一如既往的立竿见影,许六的小眼神很快进入了迷离状态。
“南苑是什么?”
玄空问道。
“是一个我惹不起的组织,和我们暖香阁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他们有多少人?”
“不知道。”
“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
玄空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你不知道的东西,谁知道?”
许六的状态继续意乱情迷着,终于说了一句略微有点价值的话:
“二当家知道,三楼那些房里的姑娘可能也知道一些。”
玄空一听扭头就走了。
不一会儿,许六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
“没喝酒啊,怎么一大早就迷糊了?诶嘛!裤裆肿么有点湿湿的呢?多大人了,咋还会尿裤呢?”
成衣坊后院,秦塞等人听了玄空的描述,倒是没怎么感觉失望,像许六这样的小角色,本就很难指望他知道很多东西。
不过玄空这一趟倒也不算白跑,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暖香阁中,有人知道这“南苑”更多的信息。
为什么要盯着南苑呢?包达庭一大早就朱雀大街上溜达,就是因为他通过昨日的打探,已然确定了两件事。
一是那些天残地缺四肢全无的乞儿晚上戌时初被人接上马车在城里随意转几圈以后,会全部去了吉祥胡同。
第二件事情是昨日天黑之前有一个面色阴森的年轻人从府衙坐车同样在城内七拐八绕了一通后,进了吉祥胡同。
这年轻人正是那位封建仁封大人的幕僚,也是他的心腹。看来,这位知府大人正如他的名字,骨子里透着那么点儿便宜。
只是之前听到伍丰道人的一通推测猛如虎后,几个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如果那些牛老汉口中的苦瓜脸真的是苦命楼死灰复燃,那恐怕就需要好好思虑一番了。
否则凭他们几个小年轻即便再加上伍丰这个入道级的高手,也未必弄得过人家。
毕竟贸然行事的亏他们已经吃过了,而且一直吃到饱还没怎么消化那种,秦塞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自己的一身真气去哪儿了。
不过昨天到今天这一圈查下来,他们手头掌握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营救城中残疾乞儿的方向也逐渐明晰。
“还有一个问题。”
玄空皱着眉,面容很严肃,但是在潘玉醉眼里总带着一点不正经,没办法,太熟了。
“暖香阁或许知道的多一点,但我们这些人里没有对青楼熟悉的人呀,这种地方,看似鱼龙混杂,其实内部管理十分严苛。我们这几块料都是雏鸟,带上银子去寻欢取乐固然没问题,特意去打探消息,恐怕没人能胜任。”
“是啊,可惜大海那小子没在这儿,青楼这一套东西,他倒是熟稔之极。”
秦塞也犯愁道。
“咳~咳~”
潘玉醉干咳两声,拔了拔胸脯,玄空等人像根本就没听到一样,压根儿不往他这看。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伍丰始终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不吱声,最后秦塞拍板,再花几天时间对街头的乞儿、吉祥胡同和府衙进行观察。
至于暖香阁,在潘玉醉暗示仍然没人理会以后,他主动请缨之下,秦塞仍以过于危险拒绝。
直到潘玉醉喊出费用自理,秦塞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让他深入摸底。
“对于吉祥胡同,今天晚上我想去探一探。”
“得了吧你,别人的轻功是悄无声息,你老人家的轻功,切,您眼下状态,压根儿没轻功,分明是重功,走路都跟打雷似的!”
潘玉醉瞥了秦塞一眼,继续说道:
“本来呢,我想带着大贱跟我去暖香阁开开荤,不,那个~探听消息,不过夜探吉祥胡同这事儿也比较适合他,不妨就让他去吧。”
秦塞点点头,想了想说道:
“大贱去自然稳妥,不过他的武功略微有点儿低了些。我看这样,玄空兄,你辛苦一趟和大贱做个伴,到吉祥胡同去接应一下,万一他被发现了,掩护他逃出来,以他的轻功,只要从里面逃出来,能追上的人也就不多了。”
玄空点头同意。
至于府衙,秦塞决定仍由他本人和师清影去。
只是封建仁那里明显问不出新的有价值的东西,这次换个办法,到府衙附近,重点观察下出入府衙的人,看看这洛阳府到底和吉祥胡同的联系有多深。
邵侠和玄空需要晚上去吉祥胡同,各自养精蓄锐。
潘玉醉有点迫不及待的去暖香阁摸底,不过这会儿暖香阁的姑娘们大抵都没有起床,去了也是白去,只能耐着性子,等到下午再去。
秦塞拉着自己师姐神神秘秘的回到自己房间,一进屋就把门关严了,还轻手轻脚的拉上了窗帘,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弄的师清影的心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狂跳起来,在有些害怕的同时,也不自觉的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小期待,这件事她本就期待了许久了。
“丫头,一会儿不见,你可是生的越来越水灵了。”
仅仅几个呼吸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师清影耳畔响起,接着窗帘被拉开,她看到拉开窗帘的是一个身影佝偻、鸡皮鹤发的老人,只是一身天空蓝的儒士衫穿在他身上很不合身。
转念一想,这长衫不是秦塞的吗?
师清影恍然大悟,眼前的耄耋老人居然是自己那未满双十之龄的师弟扮成的。
这人啥时候学会这般手段了?须知易容改扮是一门极其神秘的手艺,很多会这门手艺的人都将个中手法和技巧藏的很严实,非是经过长期考验的嫡系子弟绝不轻传。
“怎么样?丫头,可还记得老朽?”
秦塞继续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不过此时的师清影再听,就听出了这苍老声音中的不自然了,模仿的痕迹有些明显。
“呵~呵~,哪有这般大年岁人的手还这般细皮嫩肉的?声音也不对呀?老人的中气是没这么足的,说话也不会这么快。不过你这扮相,骗一骗不熟悉的人大概也能蒙混过关了。”
师清影仔细打量了秦塞一番后说道。
“嘻嘻,凑合着用吧,知本台的书上学的手艺,能唬唬外行就行。咱又不是靠坑蒙拐骗吃饭的,哪能比得上千面蜂王那厮,他若扮成我,恐怕连你都瞧不出真假。”
师清影听了撇了撇嘴,那一瞬间的风景,诱人之极,秦塞不禁感叹老天的不公,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生得貌美,连做鬼脸都是对美的另一种诠释。
让自家足以倾城倾国的师姐坐到矮几上,秦塞打散她的头发,结成两条普通的麻花辫,心下有些纳闷:怎地还是这般漂亮的令人窒息?
赶紧在这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涂上事先调配好的各色颜料,眼角涂上特制的胶液,把那双明眸变成狭长形。
一通涂抹后,一个面色偏黑塌鼻梁的还长着一片雀斑的脸蛋儿呈现在秦塞眼前,俏师姐顿时变成了街头常见的普通姑娘。
上下左右看了一通后,秦塞点点头,对自己的手艺深感满意,还特地把师姐的脖子和手都处理了一下。
尤其那双手,由原来的娇嫩柔弱立即变成了一双干惯了粗活的手,甚至手指上还有几条看似冻裂的口子,十分逼真。
“好了,回去换身衣服吧,一刻钟后我们在后门碰头。”秦塞顺手塞给师姐一个包袱道。
“丫头,你这是在等心上人吗?你那优雅、从容的气质如果能收敛一些,就真的有点像了,多好的手艺啊!”
一个刚刚听过的苍老声音啧啧道。
师清影扭身一看,一个身着破旧短衣的老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一步一步向她挪过来,半张着嘴大口喘着气,让人一看就感觉这老人走的很辛苦,不由自主的生出怜悯之心。
再看那辆独轮车,也确实够破的,推动时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叫声,让师清影有些怀疑这车下一刻会不会散架。
车上放着一个口径尺许的小锅和一些其他物事,走近以后,师清影发现,那小锅下面是一个生好了火的炭炉。
“去哪?”
这扮相刚才师清影看到了,所以马上判断出这老年人是秦塞扮的。
她刚才回屋的路上好几个人都没认出是她,到了自己房间后照过镜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姑娘和她原来的长相不能说变化极大,只能说全无关系,不知道秦塞怎么做的,连这脸蛋儿的轮廓看着都比原来大了一圈。
秦塞看着师清影愣了愣,又想了一会儿说道:
“我说刚才怎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师姐你这说话的声音,和整个人的长相完全不匹配呀,气质也不太对劲。”
围着师清影又转了好几圈,两人反复商量,最后商量出一个办法,让师清影扮哑女,气质收敛起来,尽量做出弓背塌腰的样子。
不一会儿,师清影就学了个三五分形似。
然后秦塞说出了他们两个扮做的身份。
府衙街在白虎大街北隔壁,与玄武大街相交,除去府衙大门东西五十步的地方不准摆摊做买卖,整条府衙街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四条主街。
这条街买卖商户的经营范围以各色小吃点心为主,整座洛阳城最有名的驴肉汤、牛肉汤、豆腐汤、羊肉汤和不翻汤等汤铺都在这条街上。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府衙街上,不管是大宋版图还是北燕和西夏,凡是人们听说过的小吃点心,大概都能在这条街上探个究竟,而且味道往往很正宗。
四处飘散的香味随时能勾起男女老少们肚子里的馋虫,所以这条街上的行人走的都很慢。
当然,这条街也是伍丰道人和他那小徒弟逛的最多的街。用道人的话讲就是“府衙街才是洛阳城的灵魂所在。”
按秦塞的打算,他和师清影二人扮做卖糖画的爷孙,在里府衙门口允许摆摊最近的地方摆上,好好观察下出入府衙的人。
如果知府封建仁真和那吉祥胡同甚至苦命楼有联系,那以他和师姐的眼力,多少也能看出点端倪。
作为铁拳山庄的二公子,潘玉醉对青楼那套东西自然熟稔的很。
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他们铁拳山庄的男丁本就生的极为俊朗,再加上自幼练拳生成的阳刚之气,对世间女子往往形成难以抵抗的诱惑。
所以他的五爷爷潘清信,至今大概都不晓得自己有多少子女。
用过午餐不久,早已按捺不住的潘二郎把自己收拾的更显玉树临风,手拿折扇,故作随意的逛到了暖香阁,给小厮扔了颗金瓜子,漫不经心道:
“直接带爷去三楼,那些个庸脂俗粉就别提了。”
天下间的龟奴老鸨小厮大抵差不多,有钱就有笑脸。暖香阁的小厮,机灵是第一必练的基本功。
“大爷,三楼十二房可是五百两银子起步的!”
“带路,爷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由于来的早,那小厮直接把潘玉醉带到了三楼甲字房。
进屋一看,别的潘二少没注意,这姑娘果真是秀色可餐,比之前长安城西杏花林让他体无完肤的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少决定今日一定要一雪前耻,大展神威。
然而,事情的发展方向让他瞬间变得极度彷徨以至于生无可恋。
他,潘玉醉,风流倜傥的铁拳山庄二公子,没用了,任那粉头使出浑身解数,琢磨切磋与吹拉弹唱全都用上,小二贱始终恹恹欲睡,不思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