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姚定邦率部偷袭德鲁日鞑子。
那些鞑子抢劫抢的正欢,被当头一棒打懵。旋即,德鲁日的那乃人也暴起反抗,男女老少齐上阵。
内外夹击,六十几个鞑子只出逃不足十个。
这就是强盗的下场,偷鸡不成命也丢了。
战斗结束,姚定邦兵分两路,主力南下奔袭失儿兀赤,分出九人带领德鲁日人钻林子北上。
北上这一支完全没有战斗力也没有马,步行半日一夜进抵黑水河畔。而后就苦等,等伯力巡逻船只经过。
伯力巡逻船每日都要来回巡视,如果这个姚定邦也想不到那也真是要蠢死的。
伯力,又多了百多那乃人。
姚定邦部,人数没有减少反而又增加了十六个生力军。这支混编部队士气高昂,气焰嚣张。
听完伤员汇报,朱常瀛心情舒畅,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对鞑子,就是要这么干,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对姚定邦,朱常瀛也十分之满意,没有贪生怕死急慌慌的进寨而是大开大合,迂回转战。
总体战场处于劣势,但却在局部战场上创造优势,化被动为主动,牵着敌人鼻子走。
“伯力也要这样做,积极联系沿江各村屯建立烽火,只要鞑子敢派小股部队出来抢,就要想尽办法将其歼灭!”
“殿下,去往失儿兀赤的船队今早出发,预计三日可抵达。姚定邦部走陆路,按其行军路线推算,将于四日后抵达。如果两部能在失儿兀赤会和,则完全可以同追兵抗衡,甚至战而胜之!”
“船队有兵力多少?”
“一个连,另有水手七十人!”
“不够,再派一个连过去,争取在失儿兀赤歼敌更多有生力量。”
“如果这样,臣有些担心伯力防御力量不足。”
“武装工匠船员,四百多条枪怎么能说防御力量不足呢?还有那乃人,当下伯力有将近四百人了吧?能开弓的都要组织起来,这又是一股力量。”
“你不要因为我在这里就缩手缩脚的,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闻言,项鹏飞面带窘色,“臣惭愧,自开战以来寸功未立,却屡屡决策有失。”
“为何如此说?”朱常瀛淡淡一笑,“自庙屯至伯力,使我能够畅游黑水,开疆辟土,这功劳大了。”
“至于与鞑靼人遭遇,本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敌情不明,采取保守策略并无任何过错。”
“当下,你的任务就是想尽办法灭掉这股鞑子,在黑水树立绝对权威,机会难得,要把握住!”
这个下午,又一支船队离开伯力,沿着乌苏里江逆流南下。
虽然逆流,但因终日北风船速却极快,不一会儿便消失于天际线。
朱老七在医务室与伤员交谈一会儿,转头去了工地。
瀛州不养闲人,那乃人成年男女尽被组织起来,在族老带领下玩命干活。
瀛州的铁锹极好,铁镐极好,那乃人表示你们大明人好东西真多,难怪建城建房子跟玩一样。
“罕王,鞑靼人会攻打伯力么?”
“极有可能,你是否有所担心?”
巴力卡目泛凶光,“我担心杀他们不够多!”
“不要着急,总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现在,你们的每一分力气都会令伯力更加安全。”
“忽勒告诉我,哈鲁温被鞑子放火烧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是,但你们还活着,你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哈鲁温。”
“没有罕王,我们或许已经死了,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哈鲁温人永不忘您的恩德。”
“我感受到了。”朱常瀛微微一笑,“我也要感谢你们,你们的帮助对战胜鞑靼人至关重要。”
巴力卡很有些受宠若惊。
作为一名猎头,巴力卡一向认为自己是真汉子,面对虎狼也无所畏惧,但鞑靼人的入侵却令他倍感沮丧,氏族弱小如同刚出生的羊羔,尊严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眼前人救了哈鲁温人,这是事实。眼前人给了哈鲁温人一条生路,这也是事实。眼前人给了战胜鞑靼人的希望,这还是事实。
如此恩情,巴力卡不知道如何报答,只能拼命的干活。
那乃人的表现,朱常瀛看在眼中,有欣慰也有羞愧。
江山为棋局万民为棋子,所作所为有多少出于良知有多少出于利用,便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忽勒,寨子里有多少孩子?”
忽勒从挎包里拿出账本,“殿下,十四岁以下的有七十四个。”
“到了求学年龄的呢?”
“有三十三个。”
朱常瀛看向巴力卡,“我准备教授你们的孩子读书识字,你愿意么,你的族人会愿意么?”
“读书识字?我们.....我们也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呢?只要你们愿意。”
忽勒嘴快道,“巴力卡,你不是也要修大屋睡土炕么?要学会算计啊,尺怎么读图怎么看?都要读书。你儿子吵着要做将军,不识字不懂看地图可不成。”
巴力卡眼眸放光,感激道,“只要罕王肯教,那些崽子就一定要学,这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好,读书识字好处多,最起码可以少受人骗。”
朱常瀛看向忽勒,“寨子里有几名通译?”
“有四个。”
“好,能者多劳,你就是伯力初级学堂第一任校长了,尽快提交一份草案给我看。”
忽勒苦着脸道,“殿下,我要跟着您返回屏东的啊。”
“临时担任,把架子搭起来。放心,不会耽误你与老婆孩子团聚。此事功德无量,你要尽心!”
“是,臣一定不负殿下使命!”
这时候,巴力卡九岁的小儿子跑了过来,手里拿个树枝比比划划,同另一个泥娃子隔空对战。
战斗的激烈程度取决于配音。
少年不知愁滋味,真好!
朱常瀛招呼两个小子过来,每人发了一块糖。
给小朋友发糖,这是朱老七的职业。
“好吃吗?”
两个泥娃子明显有些认生,已吃不回。
“臭小子说话!”
友好氛围顷刻被巴力卡的吼声破坏。
“你吼什么,看把孩子吓的。”
朱常瀛捏了捏巴力卡儿子脸蛋,“告诉你的同伴,只要入学堂读书,每五日就给糖块吃,去玩吧。”
前世朱老七曾经读过一本书,名《乌合之众》,大概讲的是人类的盲从性。
有些道理,作为社会动物的人类谁也避免不了主动或者被动盲从,但接触至具体某个人,其实远没有渲染的那般严重。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并非难以沟通不能改变。
只不过沟通成本大有不同。
北疆还好,那乃人、乞列迷人、虎尔哈人仍旧保留着朴素人性,思想上束缚极少,沟通成本较低。
那些饱受一神教污染之地,则需要先毁灭再重建,需要付出的成本难以计数,而且未必奏效。
鞑靼人,介于两者之间,他们难道当真不知道烧杀抢掠不道德么?其实心里清楚的很,被抓的俘虏也怕死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将会遭受难以想象的报复。
没办法,身在虎狼窝,不龇牙那就要饿死。
望长久远,对于是否争取鞑靼部族,如何争取鞑靼部族,这是摆在朱常瀛面前的一大难题。
好吧,这条路还长,解决建州这个麻烦才是当务之急。
转过天,天未亮一则消息便令朱常瀛不得不从暖被窝中爬起来。
鞑靼人撤退了,方向失儿兀赤!
“什么意思?鞑靼人放弃攻打伯力了?”
项鹏飞惋惜道,“确实如此,昨夜鞑靼人将奴尔温一把火烧掉,全军向失儿兀赤方向急行军。”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对付姚定邦?”
“我们推测,补给船的到来,使鞑子误以为有大批增援。又或者鞑子在乌苏里江沿岸布置有暗哨,知晓了我军动向。”
朱常瀛背着手转了几圈,眉头紧皱。
“伯力还有几艘船可以调动?”
“两艘货船三艘哨船。殿下,我们无法确定鞑子是否真的撤退,中途折返攻打伯力也是有可能的。”
朱常瀛微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伯力防卫确实不能再减少了,但也绝不能这般轻松放鞑子回去,更不能放姚定邦不管。你打算怎么做?”
“臣已命人准备船只,再赴失儿兀赤,只要找到姚定邦部,便全力渡河。”
“嗯,此法妥当。”朱常瀛颔首道,“便这般布置下去,你坐镇伯力谨防鞑子搞调虎离山那一套,孤亲自去失儿兀赤,务必将姚定邦部带回来!”
“殿下!不可!”
“我在船上行动,安全的很!而且倘若鞑子来打,我对伯力布置生疏,如何能调动指挥?我意已决,无需再言,执行军令!”
“传令巴力卡,穆克西,各抽二十个人手随军出征!”
“快去准备,两个小时后出发!”
一个半小时之后,四艘船出伯力,转至乌苏里江主航道。
朱老七就端坐在货船上,任由凛冽北风吹着后脑勺。
独断专行习惯了,谁也拦不住。
此刻的朱老七,左手边坐着穆克西右手边坐着巴力卡,两艘运输船上载着四十三名土着战士,多多少少有了点部族罕王模样。
内河行船有个好处,不迷路!
北风呼号,船速极快。
而鞑靼人骑马兜兜转转的,那马不比船只,总要休息喂草料。
怎么算,船队都会提前赶至失儿兀赤。
但鞑靼人不知道,他们对操舟行船一无所知,不可能算出舟船会先他们一步抵达。
失儿兀赤。
望着被焚烧为灰烬的营地,河对岸依稀可见的牛皮帐篷,布木巴歇斯底里,情绪几近失控。
人,又死了五十几个,失儿兀赤留守人员几乎被全歼。
物资,尽被运去了河对岸,辛辛苦苦一顿忙,结果却便宜了大明人。
木筏,也去了对岸,就搁浅在河滩上。
除了没了右耳的死尸,什么都没有留下。
郭尔罗斯劳师远征,收获没有多少,人却被搞死将近三百,布木巴如何不跳脚呢?
姚定邦美美睡了一觉,梦里有女人,肤白如玉,温柔如水,刚要深入却被帐外的吵闹声惊醒。
曹爽一把掀开门帘,走进来。
“你醒啦?快快,快去外间看看。”
“怎么了?”
“鞑子来啦,正在对岸号丧呢。”
“那是要去看看。”
姚定邦也好奇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是什么存在。
对于水路支援,姚定邦一点也不意外,他传话回去就是摇人救命的。
当他率队赶至失儿兀赤时,战斗早就结束,可惜了这份军功。
眼见瀛王卫队杀敌立功,骑二团将士表示很不服,曹爽指挥一个连队夜半偷袭,失儿兀赤鞑子就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投胎去了。
第二日,曹爽没等来姚定邦,但家里又派一个连队支援。
第三日,姚定邦赶至,随即安排渡河。
渡河会师第二日,鞑靼追军方才姗姗来迟。
一河相隔,遥遥对望。
“老曹,如果你是鞑子头人,这时候怎么做?”
“能怎么做,只能等啊,等河面冰冻。不过按去年经验,冰冻也就这几日了,不会超过半月,就不知鞑子是否有足够的补给回家。最好没有,半路上冻死饿死他们!”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咱们的船守住河面,鞑子就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但我们就没有必要等了吧?”
“老姚,你有啥想法?”
“我们应该一路杀去鞑子老巢!”
闻言,曹爽不想说话,这人打了两次胜仗就飘了。
“老曹,你这是什么眼神?”
姚定邦一本正经道,“昔年冠军侯八百骑斩获匈奴两千众,我们后人也不能输啊。我们现在有四百二十骑,距敌老巢虽然太过遥远,但端掉西三百里的那处据点还是可以的。”
“那眼前这伙鞑子呢,不管啦?”
“不去管他们,舟船观察几日,而后返回伯力就是了。咱们突袭那处据点之后,也返回伯力。”
“正解,我也有此意,咱说好了啊,这一次我骑二团打头阵。”
“可!”
“什么时候出发?”
“再歇息一日,战马难得,总要让它们喘口气。”
“好!”
说话间,曹爽转身就走。
“哎?你这人急什么,不多看会儿了?”
“看什么看,赶紧过来商议进军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