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熬不过这次了,已经尽力了”,安家的四叔,在今年春夏之交的一个早晨,不停来回搓着手,这位上过越南战场的老兵,在战场机灵勇敢,有一次炸弹在他身边爆炸,弹片擦过耳朵,留下残疾。在战场上,他没有退缩过。这次,面对他心疼的妻子,他快没了主意,在医院楼道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的说。
听堂姐说,安家的四婶在崮乡医院已经住了好久,眼看身体越来越虚弱。
安家见过四婶,年轻时长得漂亮,大眼睛黑头发,娘家还是中医世家,唯一不足就是身子弱。因为这事,奶奶家亲戚当时不太同意四婶,为这事,四叔还给在上海的父亲写过信。父亲接到信后,就劝家人,只要四叔跟四婶两个人好,家人们就安心了。为这事,四叔跟父亲一直好,父亲也是四叔的主心骨,四叔崇拜父亲。弟兄四个人都出去当兵,只有安家父亲提了干,没有回崮乡务农。父亲还把自己在崮乡的宅基地给了三叔。
四叔跟四婶结婚后,随着一双儿女降生,身体略有好转。四叔从战场回来,有了小残疾,四婶从没有嫌弃过。只是岁月不饶人,随着年龄增长,四婶的老毛病又缠上了她。七十出头的四婶,这一次,真熬尽了生命的灯油。经过最后的抢救,还是在那个清冷的早晨离开了大家。
四婶走的那一天, 崮乡的落日余晖洒在远处的山头,映照出一片粉红的景色。四叔像看到在战场时的场景,心里更加欲哭无泪。
说起崮乡医院,多年前是军工医院,专门为三线厂配套的医院。小时候,安家和小伙伴们得了病需要住院,都是到这所医院。如今,三线厂搬离大山之前,这所医院也归到地方管理了。四叔家的女儿安洋在崮乡大崮村长大,卫校毕业,就在这所医院工作。
四十多年前,大部分三线厂的孩子们都在这个医院出生,医院迎来许许多多的新生命。哪家大人孩子得病,都到这里看病。母亲说,安家也是在这所军工医院出生的。小时候,安家记得,三线厂设有专门的绿色救护车,定期往军工医院发班车。需要去医院看病的职工和家属,隔一段就提前到车库,排队坐绿色救护车来医院。
安家小时候得过肝炎,也在这里住院的,至今还记得那汤药,太苦了。母亲心疼孩子,着急给父亲拍了电报,父亲匆忙从上海请探亲假,回来看望大女儿。
“安家啊,好点了吗?”,穿着军装的父亲忽然出现在安家病床前,安家看到和蔼帅气的父亲,委屈的哭了出来。父亲一两年只有探亲假才能回崮乡,这是对女儿的牵挂,千里迢迢赶了回来。
安家长大后,对这所已转地方管理医院的记忆,就是八十多岁的姥姥,曾在这里做的白内障手术。随着安家父辈们年龄增长,身体也都有了毛病。亲人们一个一个老去。安家的三叔离开的比安家父亲还早。三叔去世时,安家父亲还心疼的流了眼泪。
“人啊,就那么回事,最后不过是一缕烟,一把土”。安家母亲在安家父亲去世后,感叹的说。安家父亲去世后,安家母亲有一年的时间,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像没了魂。光住院就住了两次,一次检查心脏,一次检查血压。出院后,开始坚持早起锻炼。
得知四婶去世的消息,安家母亲只能劝四叔,“最重要还是要活下去啊。”,“咱们都年纪大了,不要再给儿女添麻烦,照顾好自己,走完最后一程。\\\"
“时间像流水一样,永不停歇,生生世世、代代轮回。”安家突然意识到,那医院上空的粉红色,莫不是去天堂的人,向在人间的家人们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