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全军集合!”
随着一道军号声响起,别说是原本在代郡的老兵了,哪怕是方才征兵进来的新兵蛋子也都被集合起来,领取新来的军械物资。
不过,这一次与往常不同,多了一顶特别的小帐篷。
“重七哥,那是什么?”
一名头戴红花的男子看着帐篷有些疑惑。
之前参军,娘子亲手插进去的红花已然枯萎,这汉子也舍不得丢,就小心翼翼得收了起来,而后拿出自个儿的军饷,去军需处买了一张红纸,剪出了纸花带上。
也时常有袍泽笑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这个憨厚黑脸汉子也不过是笑笑,没有任何反驳。
按照他的话说,怕老婆那是因为爱老婆,要是不爱了,两拳下去,甭管是什么花魁还是什么公主,不还都是一命呜呼吗?
“英布,那可不兴看。”
“这帐篷里招的是下次大战的死卒,一般都是死刑犯想要搏一个活命的机会才会去的,也就是俗称的死囚营。”
“也有弟兄急着拿军功光宗耀祖去的,去了就能领人去打,活下来就能晋升军功,但.....活下来的十不存一啊!”
朱重七一听英布这话,也是连忙开口。
这小子是他亲自招过来的,回了代郡之后,也是愈发喜欢。
能打,敢打,话不多,最关键的是这小子讲义气。
这样的人,在军伍之中,那些个百夫长都要抢破头。
听说有一名百夫长甚至私下里找过英布,说军功也快升了,让英布跟着他走,以后给他当百夫长。
结果英布摇摇头就拒绝了。
这样的好小子,他朱重七不关照,谁关照?
“死囚营吗?”
英布听到这话,向来憨厚的面容之上,居然略微动容。
“重七哥,我要是去了,是不是活下来就能有一转军功?要是能杀点儿敌人,就够给家里分田的二转军功的上造了?”
英布开口问道。
原本分田亩是需要三转军功簪袅的,但因为阳烨在病逝之前制定了来年分田的财策,在军功上的标准略微降了一些。
再加上某个比较不要脸的丞相就是二转军功,索性朝堂上的官老爷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给降低成了二转军功上造就能分田了。
“英布,你可不要干傻事!”
“就你这体格,战场上活下来的概率至少能有五成!若是运气好些,跟你一伍的兄弟们没有战死,几场大胜下来,就能二转了!”
“兀那必要去争个劳什子死囚营啊!”
“听哥的,等一等!”
朱重七一听这话,也是立刻着急了,连忙开口。
然而,朱重七这个老兵油子的话,英布却是没有听进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等了!前些日子军中不是送家书吗?我那媳妇儿说怀了,算算日子,还有小半年不到就要生了。”
“现在停了家书,要三个月一送,我还是赶紧带着军功和田回家比较好。”
说罢,英布便是朝着那死囚营招募的帐篷走去。
龙骧虎步!
这四个字,在这个一心顾家的壮汉身上,居然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连其身后的兵油子朱重七都是双眼发直。
“恁踏娘!劳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手下有你这么个犟种兵!”
朱重七气得拍了一下胸脯,而后直接上去,一脚踢在英布的小腿上:“滚!劳资是你的头儿,要进死囚营,你也得排劳资后面!”
“劳资家里没儿子,就一个胖闺女。要是你媳妇儿生了个儿子,只要不眼歪口斜的,就便宜你们英家了!”
说罢,朱重七走到帐篷之内,一把将自己的腰牌扯下,重重拍在案桌之上:“朱重七,进营!”
英布笑笑,在朱重七的身后,重重点了点头。
如果生了儿子,那就让儿子也当重七哥的儿子!
....
“郡兵作饵,引匈奴狼兵入东侧草原。”
“这地方有个山涧,叫狗嘴涧,算不上地形险要,主要就是一点点凸起,只要他们大乱,军卒就不会想着爬,而是一股脑往后跑!”
“再用死囚营的人命去填,说不得能将这帮狼崽子活活闷死在这里。”
嬴彻将手指在地图之上,面无表情得开口道:“老师送过来的东西,名为猛火油,只要烧起来,别说是山涧水了,就是天降大雨都熄不灭。”
“十余万匈奴狼兵,弹指可灭。”
这一番话说出口,蒙恬和王贲同时皱眉,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扶苏,双眸震颤!
“六弟,你在说什么?!!!”
“引兵作饵,那三万多的郡兵,岂非一直遭受匈奴狼兵的追击?”
“还有....死囚营的人命去填,这一次,你征用的死囚营可是整整一万五千人!除了八千的死囚之外,还有七千的军卒入营的啊!”
扶苏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自家六弟的陌生!
郡兵还好,毕竟是北方五郡抽调而来,骑术过关,再加上战马三件套的加持,并不回击的情况下,生还概率都在六成以上。
可....
自家六弟说的,死囚营用命去填,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涧内,如何填?堵住入口出口,短兵相接!还是在滔天大火之下!
这种情况下,一万五千人的死囚营,可能会直接被咬死!
“会配备箭弩军卒在山涧之上的。”
嬴彻淡淡开口。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想要诱敌深入,代郡本身出动的兵力绝对不能多!
况且,守城的最少兵力,必须要保证。
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就是抽调出箭弩军以及轻骑军掠阵。
能给的帮助,聊胜于无!
“六弟,你疯了!”
“你这是草菅人命!这是将死囚营的人命不当人看!”
扶苏大怒,直接拍案而起!
他受到的教育,不接受这样的军策!
“公子,公子彻是对的。”
“十几万的匈奴狼兵,若是正面对战,想要全歼,死伤更多。”
蒙恬沉默许久,还是为嬴彻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十几万的匈奴狼兵,不是十几万的猪!
但,
他还是有半句话没说,也不方便说。
那就是四个字:慈不掌兵。
王贲沉默,一言不发。
现在也不该他来说,因为这是两位公子的争论。
嬴彻抬眸,看见扶苏那愤怒的面容。
而他的脸上,却是不见以往的轻挑笑容,取而代之的是....
平静!
一股发自内心,并非强制压抑的平静。
“兄长,老师曾言,”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秦的天下是哪里来的?”
“是我大秦历代先祖筚路蓝缕,艰苦奋斗!是父皇雄图霸绝,征伐九州!”
“草菅人命的骂名,”
“我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