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瞥向牢房深处,又饮下一碗,狱卒手脚利落地帮他倒酒,嘴里话不停,马屁拍得噼啪响。
前些天周冠朝秘密交给牢头的是百伤草制成的药丸,百伤草本身是无毒之物,但与疗伤类丹药混用,便会产生剧毒,疗效越强,毒性越强,此草本身并非毒物,很难被识别为毒源,非深入研究且对其有认知的话,只会让人怀疑到疗伤丹药上。
此时牢头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到秦如风来探监,到那时花若雪两人也差不多了。
山顶上,牧游与仆人站立其上,此处往下可俯瞰到监狱,距其约两千丈,这种距离即使是筑基修士也无法看清牢房,不过对这两人而言,如近在咫尺。
仆人不忿道:“老爷,你怎么偏要过来,不是说不管了吗?”
牧游回道:“怎么,连你也教训起我来了?”
仆人赌气道:“小的不敢,我就想不明白那小子到底哪里好!”
牧游笑道:“敢这样抱怨主人的下人,你是头一个。”
“老爷是我的恩人,您犯迷糊了就算死我也要纠正。”
“呵呵,我不是犯迷糊,只是舍不得。”
仆人只得放弃,道:“您决定的事就是下圣旨也改不了,我认了,只要在出事前阻止他就行吧?”
牧游点头。
仆人行礼,而后消失在原地。
牧游遥望蓝天,“又将多一个记恨我的人,反正早就数不清了。”
......
秦如风来到牢房,看门的狱卒上前盘查,“什么人,胆敢擅闯牢房重地!”
“我是来探监的。”
“看谁,若是重犯,不许探监!”
“让他进去。”牢头从门里走出来,“你是秦如风?”
秦如风回道:“我是秦如风。”
“进去,只有两刻钟。”
秦如风进去后,狱卒悄声问道:“头儿,秦如风看的可是花家的死刑犯,怎么让他进去了?”
牢头喝下酒,笑道:“我期待他见到人的表情。”
牢房内的犯人,凡人修士都有,他们一个个精神萎靡,身形枯瘦,不知被关了多久,对于秦如风的到来,他们只是眼珠些微转动,无再多反应。
前方有轻微芳香传来,秦如风对这香味再熟悉不过,但是牢房里会有这香味肯定非常理,便循着香味快步走去。
终于到达最里面的牢房,秦如风被眼前的景象所冲击,他看到地上死去的二夫人,花若雪则倒在地上,嘴角有血迹,衣领被染红,处于昏迷状态,气息非常微弱。
“若雪!”
秦如风抓紧牢门,快要把牢门扯断。
牢头闻声过来,跟着看向里面,脸色很不好受,惋惜道:“居然畏罪自杀了,不过也是有骨气。”
秦如风爆开修为,抓住牢头,“她们怎么了!”
牢头被拽地快要窒息,委屈道:“秦兄弟,放开,放开!我刚才还看过她们,没想到一转眼她们就服毒自杀了,现在抢救或许来得及,我给你开门,别把门弄坏了。”
“快!”秦如风甩开牢头。
牢头拍拍上衣,慢慢地挑选钥匙,锁头刚开,秦如风便掰开牢门冲了进去。
“需要什么我尽量帮忙。”牢头言语殷勤,似乎秦如风是客人,他是伙计。
秦如风扶起花若雪,“若雪,你怎么了!谁下的毒!”
稍顷,花若雪睁开了眼,秦如风映入她眼帘时,笑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我帮你驱毒!”
秦如风助花若雪坐起,替她运动,但灵力刚运入时,花若雪突然吐血。
秦如风立即收力,“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做的!”
面对秦如风的责问,牢头无辜道:“我也很纳闷呀,秦兄弟,犯人畏罪自杀我也会受罚!”
“你还敢诓骗于我?”
“我的回答还是不知道,我想你应该抓紧时间了,我先出去。”
牢头知道花若雪时间无多,遂成全他们,觉得自己倒也颇有同情心。
“如风......”花若雪开口道:“有些话我一直不敢说,现在我有勇气说了。”
秦如风抓住花若雪的手,“别说了!我封住你的经脉,还有救!”
“已经没时间了,让我说完。”
秦如风忍住情绪,“说,你说!”
“你对我有感情吗?”
秦如风顿住,不是迟疑,而是意外,“我配不上你。”
“好好答。”
“有。”
花若雪的眼眸泛有泪光晶莹,“有你这句、我就满足了。”
花若雪的气息骤然降低,她是强行坚持过来的,听到秦如风的答案,已无牵挂,此时她性命已如入夜前的晖光,随时消逝。
秦如风紧紧抱住花若雪,“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
他胡乱地翻找储物袋,想寻找疗毒丹药,撒得满地都是。
花若雪握住秦如风的手,“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吗?”
听到这一句,秦如风的情感奔涌如潮,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他手中的动作停住,用坚定而痛苦的语气道:“若雪,若雪,你答应我别走,我叫多少次都行!”
花若雪欣慰地抚摸秦如风的脸,“答应我别冲动,好好活着,这个给你,你见到它能想起我,我就很幸福了。”
花若雪脱下戒指,交给秦如风。
秦如风握住花若雪的手,“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若雪!”
花若雪合上了双眼,倒在秦如风怀中,睡去,灿烂如花,安详如雪。
......
秦如风守候在花若雪身边,没有落泪,也没有嘶喊,只是静静地守候。
......
牢房外部,狱卒们仍在外欢声大笑,大口喝酒吃肉。
倏然间,一阵威压从深处散出来,狱卒们刚感知到时脸色瞬间煞白,如遇恶鬼,有的坐住不动,有的跌倒在地,纷纷惊恐地看向里面。
牢头散开修为,严阵以待,明明自己没有颤抖,手上的刀却在疯狂震颤,似乎在恐惧着里面的人!
黑暗中,秦如风的身影出现,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右手拿着戒指,左手是一个白色的储物袋。
在场所有人皆不敢动弹,也不敢言语,既是慑于对方的威压,也是给自己的借口:对方并无出格动作,无需行动。
牢头知道白色储物袋里装的是二夫人和花若雪的尸身,他作为这里的主人,不阻止颜面何在,便开口道:“你想带她们出去?”
“她们已经死去,我来收尸可有违法?”秦如风的眼神无色,枯红的血丝如蛇般蜿蜒。
牢头握紧住刀,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恐惧,自己的修为明明高于对方,但他清楚,只要自己有任何轻举妄动,必死!
牢头低下头,任由秦如风过去。
此时,秦如风的内心在极力压抑着愤怒,他加快了脚步,他怕自己随时会杀掉这群人。
现在不行,现在不行!花若雪的劝告令他不断告诫自己,他的牙龈咬出了血,溢出嘴角。
“告诉周冠朝,等着我,还有,跟今天之事有关的人......最好别死在我回来前!”
等到秦如风彻底离开,牢头瘫坐下去,大口地喘气,手中的刀不知觉地掉落,“酒......酒啊!”
狱卒踉跄着倒酒,却因手抖洒得到处都是,部分溅到牢头身上。
“蠢货,滚!”
牢头抢过酒坛,囫囵倒下口中,被呛得直咳嗽。
“敢危胁老子我!”牢头摸进衣服,发现传音玉简不见了,大骂道:“真他娘倒霉!传音玉简,给我!”
狱卒赶紧递上传音玉简,并马上退下,生怕被抓去撒气。
“周大人。”牢头的语气瞬间变得谄媚。
“有什么事?”
牢头抱怨道:“周大人,花家二人死了,秦如风把尸身抢走了!他这是不给你面子!”
那边的回应却是很平静,“要就给他,家属认领罪犯尸身合理合法,花家已无人,他的关系最近,自然可以认领,再说他是钦差大人的亲戚,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要趟这趟浑水,反正他也查不出什么。”
牢头还是气不过,“大人,他看不起你,说要找你报仇,把县衙的人全杀了!”
“我问你,如果他来,你能不能拦住他?”
周冠朝的语气冰冷,即使相隔甚远,杀意也笼罩着整个牢房,牢头冷汗狂出,即刻道:“当然可以,就他一人,衙门都进不来!”
“还有事?”
“没了,没了!”
“以后这种小事不要烦我。”
“是!”
牢头丢下传音玉简,寒意仍未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