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是你!”
“你终于回来了!”
貌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所看到的,那小厮竟扯起袖子来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却看到衣上俊的身后,那明明就是自己如假包换的家主。
“老爷!”
自此再无一丝质疑,小厮大叫了一声,届时哗的一下将两扇门一起全部打开,却全然不顾再将其关上。
即刻转回身去,朝着回廊上通往后院的方向,一边飞奔,一边大喊。
“老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老爷和少爷都平安回来了!”
其声音之大,怕是连左邻右舍亦都被从梦中惊醒。
一时间,全府上下,即刻到处变得一片灯火通明。
只见兰姨娘被衣上雪搀扶着,一边跌跌撞撞地从屋里朝外出来相迎,一边哭着,喊着。
“老爷!”
“我的俊儿!”
衣上雪亦是早就梨花带雨,哭成了个泪人。
“父亲!”
“哥哥!”
霎时间,四个人紧紧抱成了一团。
而紧随其后出来的年氏,看到眼前四人终于再次得已团聚的情景,亦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衣上坤刚一扫到默默在一边落泪的她,便缓缓松开兰姨娘与衣上雪的手。
继而朝着年氏身边慢慢走去,待到其面前,俩人四目相对,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随后亦紧紧拥在一起。
年氏喜极而泣,嘴里不断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衣上坤直觉自己此次死里逃生,一切仿佛恍若隔世一般,抱歉地说:“这些日子,让你为老夫担惊受怕了!”
闻声,年氏终于阖上眼眸,遂将手里的力道又增加了几分,紧紧拽住了衣上坤的衣袍。
衣上俊与衣上雪一起扶着兰姨娘的两只胳膊,看着两人,居然再没有一个人闹,且第一次亦深受其感动。
衣上坤与衣上俊父子俩宛若劫后重生一般,沐浴更衣后,换上了干净的棉袍。
府里又上下一起张罗着,伺候主人用了早饭。
“你们都下去吧,看好不要让任何人过来这边院子里打扰。”
衣上俊届时遣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一家人聚在花厅里议事。
兰姨娘至今心里都还觉得魂不守舍,七上八下着。
可令她一直担心和不解的是:“老爷,此次皇上先后召你和俊儿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要将你们留在宫里这么多天?”
衣上坤看了衣上俊一眼,衣上俊微微摇头,朝其悄悄使了个眼色。
衣上坤便摩挲起自己的胡须,欲言又止道:“这个,老夫……”
看到衣上坤吞吞吐吐,兰姨娘转而着急地又问衣上俊:“俊儿,如今你已贵为将军,难道你亦不知圣意吗?”
衣上俊说:“天家之意,向来就难以揣测。不过母亲亦不要太担心了,皇上只是询问了我和父亲一些关于公职上的事,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如今,我们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
兰姨娘听了,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只是询问公职,没有骗我?”
就在这时,衣上雪再也按捺不住,开口打断了兰姨娘的思绪,道:“父亲,哥哥,你们说的一定不是实情,我都去秦王府问过了……”
此话一出,未等她把话说完,衣上坤父子俩齐声朝其质问。
衣上坤:“谁让你去秦王府的?”
衣上俊:“你去见秦王殿下了?”
衣上雪吓得赶忙退回到兰姨娘的身后躲避。
兰姨娘顿时看出了俩人的隐瞒:“雪儿只是担心你们,想去秦王府随便问问而已,你们父子两个,为何如此这般大的反应,还说没有事瞒我?”
情急之下,衣上坤只得呵声下令:“好了,都不要争了,老夫说没事就没事,以后不许任何人再去秦王府叨扰,否则,家法伺候!”
说完,便就起身独自里去。
“父亲!”
“老爷!”
不管兰姨娘与衣上雪俩人如何唤他,亦都再也不回头。
看着衣上坤离去,衣上俊亦打算抽身离开,遂最后一次警告母女俩人:“切记,以后,你们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否则,定当引火烧身!”
这个儿子,虽然从小骄纵任性,但却也从未对自己这般态度说过话。
此刻,兰姨娘吃惊地道:“唉,俊儿,如今你怎么变得……”
衣上雪亦嘟囔着嘴,欲朝其撒娇:“哥哥!”
然衣上俊却通通不予理会,只自顾自快步离开,根本就没有给她们母女把话说完的机会。
最后,一家人又再次只留下三个女人在厅里。
兰姨娘瞥了一眼默默坐在位置上,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却是始终都愁眉不展的年氏,想要朝其撒气排解。
“这个家,怕是要散了。打从那个贱人苏醒的那日起,哪里还有家的样子!”
闻此,年氏忽地站起身来,却紧接着又缓缓迈开步伐,兀自离开。
看到年氏自打得知衣上云死在觻县后,大病一场,此后居然变得如此这般沉默寡言,似是连情绪亦都只剩下淡漠一种。
兰姨娘仿佛彻底没了对手,见她离去,便问身边的衣上雪:“她……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仿佛就连衣上雪亦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劝说:“母亲,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身为女人,却是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就连不是自己亲生的,如今亦都已经死了!”
听了衣上雪的话,兰姨娘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又后悔了起来:“唉,瞧我这张嘴,这不都是被你那父亲和哥哥给气得。我也知道不该这样说她,毕竟,没有她,你哥哥这辈子怕都是要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地过日子了!”
衣上雪同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以后生气归生气,说话注意点儿就是了,女儿扶你回屋吧!”
“嗯,母亲记住了,日后一定多加注意!”
看到衣上雪如今的变化,兰姨娘倍感欣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答应道。
打从一家人在花厅里不欢而散,衣上坤便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思前想后。
他确定,这次的事,一定与衣上云有关。
可话说回来,衣上云既然并没有死,那她人现在又在哪里?
或许只有找到她,一切谜底方才能得以解开。
直到夜幕降临,起身凭窗而立,看到后院角落里,从明月阁传出一盏明亮的烛火之光。
于是便打开门,踱步走了出去。
推开门,只见年氏正坐在衣上云的梳妆台前,手里握着一把红色的木梳,认真端详着。
于是便上前过去询问:“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夜已经深了,怎么还不睡?”
年氏看似平静极了地说:“那日,我便是用这把梳子亲自给她梳头,为她遮起盖头,亲眼看着她上了花轿,被她自己认定的男人接走。”
岂料说着说着,鼻子忽然一酸,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
“我本以为,她此生定不会像我,她的身边,有一个位高权重,更是将她视为己命的人。她不会与她人共侍一夫,可我怎么听说,秦王殿下已经迎娶了西秦学院陆贤之女为侧妃,是吗?”
衣上坤听了,丝毫不敢应声。
此事关系重大,他是真的不敢透露半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于年氏,便就已经是答案。
遂一边流泪,一边继续说:“我本以为,她苏醒之后当真转了性,她的医术那样好,救了那么多人,一点儿并不比老爷差。成婚后,她亦定会生下自己的孩子,不会同我一样孤独终老。”
“可后来,她是真的有孕了,老爷可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地为她感到高兴!”
“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到最后,那个孩子会同我们当年一样……”
“从小到大,她虽并非我亲生,可我待她,更比己出。”
“并不是因为,当年那妇人,帮助了老爷的仕途。”
“对我来说,除了因为,我不能辜负一个那样坚强的女人,临死前对我的临终嘱托。”
“还有,便是,我是真的很爱这个孩子。不管曾经的日子有多么难熬,只要有她在身边,叫我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我这一辈子,倾我所有,将她抚养成人,看她出嫁,可最后,我是真的不甘心。”
“我的云儿,她怎么会……”
“怎么会……”
“所以,老爷,你实话告诉我,云儿她,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看到年氏竟如此伤心,衣上坤遂将两只手按在她的肩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夫人,咱们告老还乡吧!”
岂料这一次,年氏居然什么都没问,只答应道:“好!”
就在这时,在门外听到俩人所谈一切的衣上俊,定了定神,遂扬起声来唤了一声:“父亲!”
衣上坤猛的一惊,抬起头来朝门口一看,道:“俊儿,你怎么来了?为父正好有事想与你商量……”
衣上俊一边迈步进来,一边坦白道:“俊儿方才已经都听到了,我同意父亲的决定!”
衣上坤怔了一下,随后问:“那俊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