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屋子里面的气味,就很难闻,现在被血腥味儿覆盖,更是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男主人身上,脸上,全都是可怖的血迹。
他用菜刀将胖子劈砍到没有人形,一些零碎的器官甚至都挂在他的身上……
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咣——”菜刀掉在地上,发出可怖的声音。
他的脚步踩在地上,粘稠的……带着水声的,往厨房走去。
血脚印踩在厨房布满污渍的白色瓷砖地上,衣服上的血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
男主人缓缓站住脚步,打开了冰箱的冷冻层。
那里面是……被装在袋子里冷冻的,猫的尸体。
陆梨阮试图去看男主人在做什么,可刚从廖亭源怀里抬起头,眯着眼睛往外一看,触目惊心的红色激得她发出一阵干呕,胃里面翻江倒海几乎要冲到喉咙口。
“别看了。”廖亭源赶忙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转过身去。
他一只手推开卫生间的门,一只手揽着陆梨阮的腰,领着对方慢慢地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了。
看陆梨阮的情况,他们还是赶快从这里出去。
陆梨阮闭着眼睛,全部信任着廖亭源,埋着头,也不看也不听地跟着对方走。
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廖亭源,完全相信对方会温柔的,妥帖地照顾自己。
往前走了几步……
陆梨阮忽然停住了。
脚下的触感,湿滑的,黏腻的,每抬一次脚,几乎都能感觉到那还没冷却的液体,透过鞋底,将死亡的温度传递到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是无形的恐惧,彻底地攫住人的神经,让陆梨阮怎么都没法再往前走了,腿像灌了铅一样,千斤重。
廖亭源感觉到陆梨阮的力量,跟着站住脚步。
“怎么了?”
陆梨阮没法开口,那种让她极其恶心的味道充斥在鼻腔里,她只觉得自己可能一张嘴,就要吐出来了。
她要是吐在地面上,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
陆梨阮咬紧下唇,死死地闭着眼睛,手指颤颤地指了指地面,廖亭源马上就明白了。
小姑娘白色的鞋上,溅上了暗红色的污渍。
“别动。”廖亭源退回到陆梨阮的身边,安抚地拍了拍陆梨阮的头,示意她不要那么紧张。
他一只手滑到陆梨阮的背后,另一只手轻轻地在陆梨阮膝弯处点了点,让陆梨阮知晓他的动作。
然后稍一用力,将陆梨阮打横抱了起来。
“啊!”
即使有心理准备,突然失重的感觉还是让陆梨阮吓了一跳,一双手臂连忙揽上廖亭源的肩膀。
“稳吗?”廖亭源稍调整了一下姿势,陆梨阮的体重在他手上,像是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轻松地颠起来调整。
“嗯。”
陆梨阮的气息落在廖亭源的脖颈旁:“咱们赶紧走吧……”
“好。”
这不是陆梨阮想逞强不逞强的,是她确实没有办法克服。
小的时候,有一次她早上跟着小姨去公园锻炼身体,前一天晚上下了雨,等阳光彻底升起来,准备出公园回家的时候。
陆梨阮看见出公园的必经之路上……爬上来很多有小臂那么长的蚯蚓,灰红色的,沾着泥土的,在地上纠结蠕动着。
陆梨阮当时害怕的无法走过去,站在原处。
后来怎么样陆梨阮忘记了……但那种感觉,那种被定住的,根本无法克服的感觉,陆梨阮却深深地记在心里。
而现在,廖亭源不仅带着现在的她从这里离开了,也好似突然间,将陆梨阮缺失的一些安全感,安定地补上了。
陆梨阮并不是很缺安全感的女孩儿,她一个人生活,性格坚强又聪明,但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她还是希望生活中出现一个,能让自己觉得很安心,能无条件信任的人。
陆梨阮感觉到走出了大门,但廖亭源也没马上将她放下来,而是就这样抱着她下了楼梯。
直到陆梨阮闻到夜晚特有的味道时,才终于能够正常地呼吸。
“廖老师……放我下来吧。”
陆梨阮拍拍他的手臂。
廖亭源站住脚步:“没关系,这样回去也没问题。”
陆梨阮摇摇头:“在外面坐一会儿吧,我想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
廖亭源将她放在了院子中石凳旁边儿,护着陆梨阮让她坐下,陆梨阮脚着地长长地吐出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
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多亏了……”
“阮阮不用表现得很坚强的。”廖亭源坐在她身边,打断她的话,抬手,在她扬起的嘴角处点了点。
陆梨阮表情定住了,随即笑容慢慢褪去,神情空洞洞的。
“我真的被吓到的。”她小声道。
“嗯,我其实也被吓到了。”廖亭源没敷衍地认真道:“我也没见过那种场面。”
陆梨阮此时听他这么说,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有些东西,只要能说出来,就会感觉稍微好些。
但很久之后,陆梨阮才知道,这是廖亭源为了安慰她,而说出的,为数不多的谎言。
“我以为我很坚强了……”
“你已经很坚强了。”廖亭源说得真心实意:“你是我见过的,接受得最快的人了,单位有个同事,被吓到后,整整一个月连家门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又进到哪个空间去了。”
“真的假的?”
“真的。”
“那他幸好不住在这儿。”陆梨阮想想被逗笑了:“住在这儿不用出家门也进空间了。”
“可不是嘛……”廖亭源这句抱怨得特别有个人感情。
“说不定是你运气不好,才带得我一起倒霉。”陆梨阮扁扁嘴。
廖亭源对此并不认同:“我不倒霉……”
“嗯嗯嗯,你不倒霉,你可别倒霉,不然你倒霉就是我倒霉,我俩一样倒霉!”陆梨阮绕口令似的。
“嗯,以后咱俩都不能倒霉了。”廖亭源叹了口气。
“哎……”陆梨阮过了这么半天,才感觉身上有点劲。
“吃冰棒吗?”看了看时间,廖亭源问她。
“吃!”
陆梨阮勉强打起精神来,事情还没解决,她不能给廖亭源添麻烦!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超市,夏日夜晚微潮的热意让陆梨阮舒服了不少,冰棒的甜味儿也安抚了她刚刚干呕到发疼的喉咙。
等回到家的时候,陆梨阮脱下鞋,鞋底和鞋面儿上溅上的红色痕迹已经不见了,但陆梨阮却还是能回忆起来……
“唔——”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等洗澡的时候,陆梨阮脑子迷迷糊糊的,喝了半杯廖亭源递过来的温水后,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栽倒在床上,瞬间就陷入了睡眠中。
可是却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整个人都很难受,像是做噩梦了,又好像不是,总之无法进入深度睡眠,隐隐觉得脑袋很沉,四肢也沉的厉害。
陆梨阮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到什么奇怪的梦境里,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
直到她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阮阮!阮阮!”
声音越来越清晰,陆梨阮感觉自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慢慢向前走,直到最后睁开了眼睛。
“啊!”
陆梨阮猛的想要坐起身,可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一样,软绵绵的。
一旁的人察觉到她的动作,急忙扶了她一把,让她重新躺好。
陆梨阮这才睁开眼睛四处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而廖亭源,则坐在自己身边,俯身看着自己神色之间带着几抹担忧。
“我怎么了?”
陆梨阮想说话可张开嘴,发出的音节都格外的沙哑,喉咙里面,也疼的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连咽唾沫,都格外的艰难。
“先喝点儿水吧。”
廖亭源从一旁拿过杯子,体贴的扶着陆梨阮稍稍靠着床头,找了一个软垫儿,垫在她的腰下面。
陆梨阮顺着他的动作,抿了几口水,水里面有淡淡的蜂蜜的味道,喝下去将嗓子稍微顺滑了一些,这才咳嗽几声,声音没有那么难听了。
“你发烧了。”
廖亭源将被子往上拽一拽,又把陆梨阮的胳膊塞了进去。
屋子里面因为一直用空调开着恒温,所以并不热。
陆梨阮陷在被子里面,感觉自己被裹的像一个茧。
“可能是昨天出了汗,然后被风吹到了。”廖亭源轻声道。
“我感觉我应该是单纯的吓出来的。”陆梨阮摆摆手,表示自己的体质,应该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这大夏天的,上哪有风能把她吹成这样。
廖亭源再一次,把她从被子里面拿出来,挥舞的手,重新塞了回去。
并且嘱咐道:“你把被子盖的严实一点儿。”
陆梨阮那一瞬间觉得廖亭源说话的方式和小时候自己妈妈一模一样。
“你今天早上烧到快40度了,我怎么叫你起床,你都没有声音,我就推门进来看一看。”廖亭源解释着,为什么他没经陆梨阮的允许,便进到她的房间里。
陆梨阮并不在乎这个,廖亭源是什么样的人,在接触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我当时好像一直在做梦,但是梦到什么也不知道。”陆梨阮回忆着。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廖亭源怕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来。拍了拍她的头,制止道。
廖亭源拿出体温计来递给她,让她再量一次。
陆梨阮觉得,自己刚才就一起身,那么一个动作,此时就已经感觉到累了。
把体温计拿出来后扫了一眼,上面还显示着38度……
陆梨阮突然想到,早上自己烧到40度,但自己睡着了,也没有办法吃药,这温度是怎么降下来的?
然后陆梨阮转过头去。
看到床边放了一个凳子,凳子上面盆里装着,冷水和毛巾。陆梨阮心头一颤……
廖亭源不知道在这儿,守了自己多长时间,就这样慢慢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帮自己缓解。
就这份耐心和爱护,陆梨阮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廖老师,你怎么这么好?”
陆梨阮喃喃道。
廖亭源看到她的视线方向。
“我比你大这么多,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他自然的说道。
才不是应该的……
陆梨阮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生活,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折,但心酸苦楚也不少。
陆梨阮觉得,自己照顾自己都未必有这么细心,可廖亭源就是这么对待她的,点点滴滴中,细枝末节中,让陆梨阮的心被捂得热热的。
要是没有廖亭源,自己可怎么生活啊?
陆梨阮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震了一下。
明明是自己应该去帮助他的……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去依赖对方了?陆梨阮想不明白。
廖亭源见她突然开始发呆,以为她又难受起来。
“我去把粥热一热,你再躺一会儿……”
陆梨阮现在并不想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难受的厉害,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不想再陷入到那种感觉。
“你快点儿……”陆梨阮看着廖亭源走出去。
“然后回来陪我!”陆梨阮突然把自己任性的想法说出来。
可能是生病中格外的多愁善感,也格外的脆弱,也可能是廖亭源对她的纵容,让她不自觉地就是想要撒娇。
陆梨阮此时不想一个人待着,只想和廖亭源待在一起。
廖亭源以为她是在做了什么噩梦,但是又不愿意说,用这种方式表达,从门口回过头来:“嗯,很快。”
廖亭源说得很快,就真的是很快。
十分钟后,他就端着粥和小菜回来。
咸鸭蛋黄很香,小米粥熬的粘稠,很好地安抚了空落落的胃,陆梨阮刚才并没觉得自己饿,但在廖亭源的注视下,不知不觉地一碗粥都喝了进去。
“还要吗?”
“饱了。”
陆梨阮觉得自己应该吃得慢一点的,这样廖亭源就能在这里多陪自己一会儿了,现在吃完饭了,也没理由让他继续待在这儿了。
但廖亭源送了碗筷去厨房后,却又回来了。
坐在陆梨阮的床边,替她贴上退热贴。
“等一下再吃药。”他贴之前用手背试了试陆梨阮的温度,还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