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及叶方明此言，张教授先是沉默片刻，随即又语重心长地劝告。
“年轻人最忌讳好高骛远，你这理想也太异想天开了。”
叶方明没有反驳，更没有应和，只是稍稍沉默片刻，转移话题。
“老师，关于孪生质数的问题，我还有一些地方不太明白。”
“当然，你先坐下，我们慢慢交流……”
张教授领着他坐下，两个人肩膀挨在一起。
相谈甚欢。
一番深入探讨后，叶方明终于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谢您老师。”
\"客气什么？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张教授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推论，和我的论文方向其实有很大区别，但不是错的……”
“因为数学的解题方法肯定不止一种，条条大路通罗马。”
叶方明点点头，对此表示同意。
“听完您分享的论文思路，我真的受益匪浅，但我的方法和您的比起来，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的……”
张教授笑着摇摇头，“你这学生，怎么过分谦虚了？”
“不足之处当然有，但不能忽视你的成就，你现在已经远超大部分的研究生了。”
叶方明连忙摆手。
\"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见他如此谦虚，张教授越看越觉得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厚。
\"年轻人，别妄自菲薄，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只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叶方明问道，“什么事情？”
“过段时间，我会整理好草稿，发表有关于证明孪生质数猜想的论文。
正好，你的方法同样证实了孪生质数猜想，所以我想问问你，想不想发表论文？
咱们俩，可以同时发表。”
“老师您的意思是，您想做我的导师吗？”
张教授尴尬地咳了一声，“你别多想，我可没有侵占你科研成果的意思……”
“不不不，我当然没这么想，我就是觉得……”叶方明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太突然了，我们才认识不到十二个小时。”
“因为我实在是太看好你了，如果你实在是不信任我，也没关系，我相信凭你的实力，没有我的指导，肯定也能写出更优秀的论文。”
一想到这，张教授就忍不住唏嘘。
才16岁啊，竟然就已经证明孪生质数猜想了！
无数的数学家倒在了这一步，却被一个高中生证明了。
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插曲和意外，张教授的草稿也确实给了叶方明灵感。
但这并不能否认和忽视他的天赋和实力。
倘若叶方明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草稿纸被他捡到，恐怕也看不明白，最后的归宿只有垃圾桶。
而不是被叶方明小心的珍藏起来，细细阅读观看，然后推导出了另外一种新的方式。
还真是……可怕的年轻人啊。
他不禁想到了许多历史上着名的天才数学家，16岁高斯时预料非欧几何学的存在，导出了二项式定理的一般形式，并运用到了无穷级数。16岁的阿贝尔已经读完《算术研究》，还养成了给大师纠错的习惯，16岁就获得硕士学位的欧拉……
他有预感，叶方明会成为数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这颗新星，绝对不能埋没他的天赋。
叶方明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桌子下，轻轻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小腿。
“答应他。”
叶方明露出一个微笑，“好的，老师，我愿意。”
“嗯，那咱们就说定了，这几天，你先好好准备你的比赛，比赛结束后，把你的构想写好，发到我的邮箱……”
张教授在桌子上翻来翻去，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名片，只能从自己的记事本中扯下一页，唰唰唰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叶方明刚想掏出手机，点开微微扫一扫加好友……
就看见了他这一番近乎落后的行为。
似乎，这位老教授，不是很擅长使用年轻人用的软件啊。
叶方明假装无事发生，双手接过联系方式，小心地折好，放进自己的手机壳后。
“当然，我也可以坐高铁去阳城，反正离得也近。”
张教授说道。
“等你整理好构思，我再教你如何进行学术写作，等明年春天，大概就能发表了。”
张教授爽朗一笑，伸出右手，却发现叶方明毫无反应。
“嗯？”
“嗯？”
他和叶方明面面相觑。
“这是做什么？”
叶方明疑惑地看着他举着右手。
“击掌为誓，你们年轻人不都这样做吗？”
“啊？”
叶方明愣住了。
“您是不是对年轻人有什么误解？”
“哈，看来我又落伍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把手收回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又双双笑了起来。
“行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正式开始比赛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叶方明点点头。
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十点钟了。
时间过得真快。
今天提前向周老师打了招呼，不然他又得给自己夺命连环call了。
“我送送你吧。”张教授披上外套。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
“一起散散步。”
……
夜风徐徐，路灯敞亮。
一老一少，并肩而行。
讨论数学题之余，张教授也好奇起了叶方明的幼时生活。
“你从小数学一定很优秀。”
叶方明谦虚的点点头，“小时候确实是。”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嘴角浅浅浮现一丝笑容。
“小学时，老师给我们出了一道题目，让我们从1一直加到100，我只用了一分钟就算完了。
当我把答案告诉他后，他问我是不是提前知道了高斯的故事。
我就说【我不知道】
老师就把高斯将两个数字配对来求解 50 个100和1个50的故事告诉我了。
还夸我像他一样聪明，不像其他人只会硬算。
我就回答他，说我和高斯先生用的不是同一种方法。”
张教授觉得听着有趣，便好奇地问道，“那你用得是什么方法？”
叶方明嘴角藏不住笑容，“当时我就回答，其实我也是硬算的。”
只不过他硬算的速度比其他人快得多罢了。
“哈哈哈哈......”张教授忍俊不止，“你啊你……有趣！”
“不过，等我上初中后，尤其是初二后，我的数学成绩就一直保持在中上水平了。”
“为什么？”
“这个啊……因为我的父母还有老师的关系吧……”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坦然的将自己的过去全部告诉了张教授。
总结下来就是，父亲赌狗家暴男，母亲软弱菟丝花，贪婪伪善毫无作为的老师，冷漠卑鄙的同学。
“就算刚开始因为我的成绩不错，有些善良的老师会帮我，但我的父母……他们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在惹事，害得他们丢尽了脸，所以从不管我的死活。
而且他们认为我就该被欺负。
后来，连老师都懒得管了。
然后我就发现，似乎我的成绩越惹眼，那些人就越嫉妒我，就越变本加厉，所以我就故意把我的成绩保持在中上的水平。
不至于太低考不进重点高中，又不会太高惹人注意。”
张教授听了后，沉默许久。
叶方明说的这段话，他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轻松地仿佛就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
而不是他自己。
这些痛苦的回忆，他却能毫不在意的告诉旁人。
“辛苦你了。”张教授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叶方明察觉到教授低落的情绪，安慰了一句。
明明是叶方明的经历，却把张教授整emo了。
还真是一个善良的老先生啊。
似乎搞科研的搞得久了，远离利益纷争，似乎就会变得更加纯粹，更容易同情。
叶方明在心底想道。
“这样的经历，你能这么轻松的说出来……叶方明，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一个人内心的强大，就在于不会沉湎于过去的失败和痛苦，我们搞研究也是一样的道理。”
叶方明低笑了一声，抬起头来，路灯照亮了他半张侧脸，黑色的瞳仁明亮，带着淡淡光芒。
“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告诉我【如果过去过不去，那未来也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