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陈伟全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郑秀珠一样不了解。
她觉得陈川才十岁,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可以随便忽悠。
公公对她有意见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笼络住儿子,天长日久,公公还能恼她老公一辈子不成?
你说她傻,她又有这样的成算。你说她聪明,她居然想糊弄陈川。
一脸心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还小,你不懂,这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呢?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陈川以不是他那个年龄的成熟眼神看着她:“你其实是知道的,是吗?”
“不,我不知道。”她立马苍白着脸否认。但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什么,脸色更白了。
还要说什么呢?
母子俩同时都沉默了。
半晌,陈川说道:“你走吧,以后我跟他,跟你,都不必再见了。”
“阿川……”她泪流得更猛。
陈川以前觉得,他没有一个好父亲,但他妈妈很温柔,虽然他没有生活在她身边,但她每天都要打无数个电话,问他吃了没,今天学了什么……
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她每天都跟他说,很想他。
年幼的陈川,还是有孺慕之情的。他觉得陈伟全和郑秀珠,可以分开对待。
现在他知道,他还是太天真。
十岁而已,一夜长大。他见识过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从此之后,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再觉得惊讶。
陈川转身就走。
郑秀珠慌了,想抓住他,但没抓住,“阿川,我真的不知道你爸想……那啥你。”她泣不成声:“我以为他是随口问问,关心你。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我真的以为他是关心你,才打听你的事情……”
陈川相信,事发前,她是真不知道。但事发后,她却劝他原谅。
就像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她知道,她依旧还是会选择那么做。
因为她就是那种人,丈夫是她的命,她有很多的儿女,命却只有一条。
但没有如果,所以她过不久又开始心安理得起来。
她不知道,她很无辜。
她还是那个爱儿子的好妈妈,甚至随着时间过去,她觉得天下无不是之父母,陈川应该忘掉以前不愉快的事情,跟陈伟全重归于好。
反正,他也没死,不是吗?
毕竟,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不是吗?天下哪有儿子恨父亲的?
呵呵,某种程度上,陈伟全都比她磊落一点。
至少他坏得明目张胆,事发之后,父子俩再无相见。
她却可以几年过后再度若无其事,时不时就想出来表达母亲对儿子的疼爱之情。
但陈清媛管得很严格,她没机会见到陈川。
那件事过后,陈清媛痛定思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本来要用来赎陈川的巨款,到处砸钱请来各路高手,开了家保全公司。
陈川以前都是崇尚能用脑绝不用手,但那事过后,他觉得有自保能力,才能谈其它。
于是他就跟着公司里那几位叔伯学,嗯,别的不说,逃命的功夫学的是真不错。
另外,谁也没想到,当初是为了陈川开的公司,结果那公司,给陈清媛赚进数不尽的钱财,而且,更带来另一项重要的东西——消息。
甚至比钱财本身,更重要。
沈溪听完陈川的遭遇,心里很沉重。
她以前想过,陈川跟他爸爸,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造成现在这种仇恨。
她设想了很多种,为钱为权,为了掌控儿女的人生之类的正常亲子矛盾,但现在她明白,是她肤浅了,这不是简单的矛盾,这是生死之仇。
比较起来,沈大志和许莉文简直是两只善良小绵羊,只求财不要命。她居然觉得他们都可爱起来。
陈伟全是真狠呐。
她家陈川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但她心里也怪同情他的,这样的人,是他的父母,他能拿他们怎么办?
是陈川心慈手软吗?当然不是,而是他为人子女,能做的,确实很有限。
永不接触,形同陌路,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总不能让他杀父弑母吧?
或者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断父母的生路,让他们沦为乞丐?
呵呵,先不论其它,郑秀珠他们如今的底气,一是来源于她的娘家,二是她的女儿们。
她对不起陈川,但她没有对不起她的女儿。
陈梦她们姐妹,不会因为父母那样对待陈川,就连父母都不认。
人之常情。
所以,陈川干脆对陈家的所有人的,都疏远了。
也难怪最初认识的那个陈川,眼里只有钱,没有感情。
也难怪他们俩人,相处了那么久,相互试探了那么久,才一步步打开心扉,接纳彼此。
真是不容易啊,他们能在一起,简直跟奇迹一样。
同时,她觉得自己以前对待郑秀珠的态度,太好了,以后她会改正。
她伸手把陈川抱到怀里:“乖宝儿,想哭就到姐姐怀里哭吧,我保证不取笑你。”
这个嘛……
哭?他是不可能哭的。
他对陈伟全又没感情,也无所谓受伤。
毕竟打小就没长在父母身边,能有多少孺慕之情?
只是突然的感叹一下,就像很多时候,郑秀珠经常说,阿川,别恨你爸,他其实是爱你的。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就懂了。
嗯,他确实懂了。
有的人天生歹毒,爱?呵呵,别玷污了这个美好的词。
但,有人心疼的感觉,就挺……柔软的。
他舒服地贴在……上,讲真,宝宝带来的礼物,是真的好“大”一份礼物啊。
沈溪完全没发现某人的心思已经歪到不成样子,她手指插入他的发间,轻轻地摩挲:“老公。”
“嗯?”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享受。可惜心疼他的沈溪,无知无觉。
“我们没有好父母,不是我们的错,只是我们不够幸运而已。但我们可以做一对好父母,好好地爱我们的小财宝,让她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宝宝,好不好?”
“好。”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现在哪有心思想什么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