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宴在未时前后开宴,皇上在来仪殿与臣子们开席,皇后及一众妃嫔在凤仪殿与女眷同坐。
宴席先进热膳,接着是汤饭对盒,再进茶,第三进酒馔,最后进果桌。
所有进品根据尊卑先后依次进供,只侍奉的宫女太监便多达百人,忙忙碌碌吃了几个时辰。
宴毕,乐舞声起,帝后离席,赏灯猜谜博彩,其它众人可继续欢闹至上元节宴最终结束。
帝后离席不久,晏安便来叫走了言萝月,原来是秦慕甫身体不适,打算回半春宫的住处歇着了。
哪知他们赶到半春宫时,纳兰皇后这里已然来了不少人,除了兰妃等几个后妃外,今年女试三甲中的杜可娴和周叶清也来了,秦慕甫自然被叫去少坐。
兰妃看到秦慕甫便两眼放光,恨不得让她的侄女杜可娴与秦慕甫原地成婚!
所以秦慕甫坐垫还未坐稳,她便开腔了:
“今年的女试三甲可都是京城中这些大家闺秀的翘楚,这尹家小姐已经赐给了老四做正妃,姐姐别看那老四平日里没个正形,这府里正妃、侧妃、庶妃,算下来也有好几个了吧?”
想起秦慕甫的内眷,纳兰皇后便头疼不已,“说得不错。”
言萝月看向从进门便一直冷着脸的秦慕甫,又看向满目期盼的纳兰皇后,心中竟然莫名地燃起了一丝怒意!
不是璟王殿下他不肯为自己打算,分明是你们夺去了他的心!分明是你们夺去了他的爱人,却口口声声怪他不肯成婚!
不知怎的,言萝月突然有些心疼秦慕甫,他被最亲的三个人同时背叛,得是多大的打击啊!
兰妃向纳兰皇后使了个眼色,努努嘴指向杜可娴和周叶清的位置。
纳兰皇后意会,“可娴,叶清,你们到本宫身边来坐。”
二女忙顺从地来到纳兰皇后身边,坐在距离秦慕甫很近的地方。
言萝月就站在秦慕甫身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女子看秦慕甫的眼神。
周叶清看起来倒还比较冷静,只是时不时的害羞地看向秦慕甫。
兰妃的侄女杜可娴就比较明显了,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满满的爱慕与痴迷,就差没有直接扑倒了!
言萝月不由得想起霍纯的话:你知道京城中有多少名门闺秀对我们阿甫垂涎三尺吗?
看杜可娴这架势,垂涎三尺确实不夸张!
“阿甫,方才宴会上喝多了吧?这是醒酒的茶,你喝一杯。”
纳兰皇后挥挥手,便有宫女端来醒酒茶,摆在秦慕甫面前的小桌上。
“给他满上。”
这句话也不知道向谁说的,言萝月本欲上前伺候,谁知道刚迈开一步,早已按耐不住的杜可娴就已先一步上前,纤纤玉手一翻,稳稳当当地满上了秦慕甫的茶杯。
杜可娴则端起茶杯,娇俏的眼神里满是期许:
“璟王殿下,请。”
言萝月本以为秦慕甫不会接这杯茶,毕竟晏安说过,他不喜欢女子近身伺候。
然而令她颇感意外的是,秦慕甫竟然没有拒绝?连晏安眼中都忍不住落了一丝讶异!
杜可娴见秦慕甫当真接下茶杯喝了,兴奋地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大着胆子问:
“殿下,要不要再来一杯?”
“嗯。”
秦慕甫没什么表情,但确实回应了杜可娴。
杜可娴强忍着激动,又为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满了一杯醒酒茶,似乎为他做这点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纳兰皇后和兰妃同时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周叶清见状也不甘示弱,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色的荷包。
“皇后娘娘,叶清这里有一些岳南山的淡竹叶,还望娘娘能够收下,若娘娘有坐卧不安、气虚心烦之时,便可择几片出来煮汁,清热除烦效果很好。”
“哦?本宫听说岳南山的竹子,长在最高峰凌云峰的最是好,但因山势陡峭,异常难得。”
“回娘娘的话,正是东南凌云峰的竹子。”
纳兰皇后点点头,贴身侍女琉云便取了过来。
纳兰皇后打开荷包闻了闻,赞不绝口,“气味香醇,果然是好竹。”
兰妃却不以为然,“几片竹叶能有什么安神之效?正好老三府上的医女也在,你给说道说道?”
言萝月忽然被点名,又见纳兰皇后也看向她,只好上前两步颔首低眉道:
“回禀娘娘,淡竹叶的确有清热除烦之功效,暑热之时用来解躁尤好,但阴虚火旺者忌用,皇后娘娘肝火郁结缠绕多日,应以滋补为上,不宜去躁。”
周叶清一听,赶紧离开席位下跪请罪。
“叶清不知皇后娘娘阴虚火旺,还请娘娘降罪!”
兰妃得意地翻了个白眼。
纳兰皇后则温和地笑笑,“你又不是医者,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周叶清这才谢恩起身。
哪知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慕甫,忽然开口了。
“儿臣近日觉得躁闷,母后不如将那竹叶赏与儿臣。”
在场的众位都因秦慕甫这突然而来的热情受惊,最惊讶的当然莫过于周叶清。
女试三甲中属她性情内向,她原也没有对自己抱有多大希望,但她没想到,一向谢绝女子近身的璟王殿下,竟会对她特别优待?
纳兰皇后似乎也很高兴,吩咐琉云,“拿给他。”
兰妃脸都绿了,男子收下女子的荷包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吧?秦慕甫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难不成他真对周叶清感兴趣?
那她的侄女可怎么办!
琉云将荷包送来,秦慕甫不动声色地接过荷包,又将它轻轻放在桌面,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言萝月。
言萝月始终微微垂首,看不见什么表情。
“母后,儿臣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觉得乏累,想先下去歇着了。”
纳兰皇后颇为心疼,“去吧,宴会结束之前好好歇一歇。”
在半春宫的扶云殿安顿好主子,言萝月和晏安一起退出扶云殿外候着。
这时,领路的小宫女向言萝月施了一礼:
“方才琉云姑姑说,我们娘娘近日睡得不好,晚间总是多梦,问姑娘可有什么法子缓解?”
“上回我为皇后娘娘请脉时,她体内肝火郁结不散,今日观她倒有几分气虚亏空,平日可有太医调理吗?”
“周太医日常伺候着。”
“既然有太医调理,倒不必担心,这些症状太医院能够应对。”
小宫女一听急了,双手紧张地抓着衣袖,“琉云姑姑说了,太医的方子见效太慢,姑娘师出名医,是否有其它更好的法子?”
言萝月看出小宫女的执着,看来是上头的交代她不敢违背,只好说:
“既然如此,我可随你去一趟太医院,看看周太医的方子与我的方子是否一样。”
“如此真是太好了!”小宫女欢喜道,“姑娘且随我来。”
走时晏安不免交代她几句,怕她惹了什么乱子,言萝月都一一应下。
只是言萝月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人找了过来,这回是来找晏安的。
“你说什么?与言姑娘走散了?”
小太监满脸焦急,“许是因为今日上元节宴,宫里人来人往的,言姑娘迷了路。我们不认识言姑娘,只能来求晏护卫一起去寻了。”
晏安也有些担心言萝月,“那我随你们走一趟。”
晏安刚走,这扶云殿外就像走马灯似的,杜可娴也来了。
只见她满心欢喜地端着个黑漆托盘,托盘里摆着一个仙鹤祥云的酒壶。
她看扶云殿的眼神,就像一只饿狼见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