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在言萝月的力荐下,曦宁公主答应让霍纯见易珩。
而后言萝月顺势提出,她要去一趟善安堂,向李大夫请教疗法。
李善安得齐曜敬重,是因为李善安曾与燕王交好。
燕王是羌国百年难得的柱国将军,文武双全,品行持重,因与社稷有功,年轻时便被封为羌国异姓王。
在辈分上算是齐曜的王叔,再加上燕王妃与宜贵妃是亲姐妹,是齐曜的亲姨母。
齐曜幼时便常常出入燕王府,自幼以燕王叔为榜样,燕王对于齐曜亦有教导之恩。
所以在燕王被羌帝灭了满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齐曜都痛恨羌帝。
羌帝也知齐曜对他的恨意。
他原以为待齐曜长大,自然会明白他的帝王之心。然而他的帝心还未被齐曜看到,他却先看到了齐曜的不臣之心!
只是,齐曜那时候已经有了不俗的势力,燕王的一些旧部也效忠于他。
老皇帝那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没有能力废除太子。
因此,他与太子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别扭。
曦宁公主齐媗与羌帝的关系非常好,羌帝对齐媗极尽宠爱。
一个是疼爱她的父皇,一个是护着她的兄长。
齐媗不想他们二人生出嫌隙,所以她对已故的燕王叔并没有多少好感,自然也不喜欢燕王叔的故友李善安。
虽然齐媗不喜欢李善安,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此前不敢请他进府为易珩医病,也是怕他向皇兄暴露易珩的身份,如今有言萝月从中周旋,自是再好不过。
言萝月乘坐曦宁公主府的马车,再次来到善安堂。
望着人来人往的善安堂,言萝月不禁感慨冯墨师兄的“生意头脑”。
李善安在羌国的名望颇高,是普通人家根本请不到的神医。
但善安堂不论身份贵贱,人人均可排号看病,一些普通的病自然交给坐堂大夫,疑难杂症便是李善安亲诊。
李善安有了这样一位弟子,至少是百姓的福音。
正想着,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人粗布短打,束发扎带,乍一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劳苦百姓。
可那人却长着一张令言萝月无比熟悉的脸!
言萝月心中震惊。
她快速穿过人群,向那人追了过去。她脚步匆匆生怕追不上,甚至害怕一眨眼那个人便不见了。
好在她追上了!
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袖!
“你……”
待那人回头,言萝月眼里的惊讶更盛,“你是冥大人?”
只见那人满脸疑惑地看向言萝月,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言萝月无言以对。
面前的人与衡王府的侍卫长冥凌,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神态举止,简直如出一辙。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可是,这里是西京,是羌国的都城,冥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那人见言萝月半天说不出话,抬手示意她松开自己,而后笑道:
“姑娘,大庭广众之下,不合礼数。”
言萝月尴尬地松开手。
那人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他与冥凌长得一模一样,若他不是冥凌,那他是谁?
待言萝月回过神,想再问问他时,举目四望,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
直到进了善安堂,言萝月都还在回想方才见到的那个人。
冯墨依旧衣着华丽地站在柜台内,眼中透着精明世故的光。
见到失神的言萝月,冯墨当即热情打起招呼:
“言师妹,你回来了?”
“冯墨师兄。”
“太子殿下的身体恢复好了?”
“已经好了。冯墨师兄,我师弟在楼上吗?”
“虞师弟不在楼上。”
“那他是出门了?”
冯墨打着哈哈,“没有出门,虞师弟在楼下诊室坐诊呢。不过言师妹,你可别误会啊!虞师弟常日住在善安堂,自觉不好意思,主动要求为善安堂坐诊,虞师弟为人率真,病人们可喜欢他了!”
然而言萝月见到虞东风时,虞东风说的却是另外一个事儿。
只见虞东风哭丧着脸,一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着。
“师姐!这里就是个黑心医馆!黑心医馆呐!那个冯墨简直是个周扒皮!他说我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小爷我有的是钱,可他分文不取,他定要我为他们医馆坐诊才行!可恶!我又打不过他!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回家啦!”
言萝月没想到冯墨如此刁钻。
你说他贪财吧,他总能给你一种很有原则的样子。可你若说他不贪财吧,一个济世救民的医馆,生生让他盘成了一桩生意。
还是门庭若市的那种。
言萝月只得安慰虞东风,“你就当出门义诊了,咱们身为医者,总得有一颗仁心。”
“可是他给我结算了工钱!”
“……”
“这不是侮辱我吗?想我堂堂邺城虞家堡少堡主……”
“我知道你不缺银钱,给他坐诊全是看在李师叔的面子上,下回他再结你工钱,你不要就是了。”
“为何不要?这都是我的辛苦钱,是我凭本事挣得!”
“……那你在气愤什么?”
“我生气他压榨我!每日坐诊四个时辰,看几十个病人,他一日才给我结那么点儿工钱!我们虞家的医馆,普通的大夫都不止这个价儿!何况我还是咱们师父的徒弟!怎么也得算半个名医吧!”
“……”
言萝月没眼看,直接抛下他上了楼。
上了楼她才发现,李平乐竟然在!
这个虞东风,方才说了那么多废话,一句重点都没有。
言萝月见到李平乐,自然要询问他一番。
当得知南青瑛出门寻他,两人又因伤在破屋独处两三天的时候,言萝月忍不住询问:
“师兄,你可知青瑛她……”
“知道。”
言萝月有点惊讶,“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青瑛也以为你不知道!”
李平乐将垂到耳前的青色发带用手甩到了耳后,洋洋自得道:“男人的直觉总是比女子敏锐。”
言萝月表情一言难尽。
“师兄,有没有人同你说,你如此说话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庄重。”
“月儿,你是说师兄我举止轻浮吗?”
“……师兄,你当我没说吧!”
李平乐却一改轻佻模样,抖了抖衣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起身去了窗前。
“我知南小姐的心意。”
李平乐说:“但她是世家闺秀,师兄我只是一介平民,你或许会说南小姐她不在意师兄的身份,可南家人呢?若是南家不愿,南小姐难道要与家人决裂不成?”
“再者,以南小姐的身份,她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不论她的归宿是谁,都不会比我差。我不愿一个女子因为我,众叛亲离,结果过得还不如从前。”
“所以,我必须装作不知。”
门外端着茶水的南青瑛,再也挪动不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