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华丽无匹的马车。
时不虞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宜生挨了板子,被两个禁卫一左一右架住带入宫门。
气吗?
当然气。
国师座下门生所学各有不同,唯有一样相同:护短。
这是宜生的选择,那他就要承下这个后果,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可亲眼看着自己的人受这样的罪,她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一旁的丽妃怀里抱着个长盒子,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抓着盒子的手指关节都用力得泛白,转头看到她这般神情反倒放松了点:“你这生的哪门子气,不是都安排好了?”
敲登闻鼓是要受三十杖的,这也是为了杜绝百姓拿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告御状。
既然知道有这么一遭,时不虞当然不可能眼看着却没有动作,早就让王觉安排了自己人在做这事。
三十杖一杖不少,可这杖责怎么打,里边却是有门道的。
王觉安排的人,自然不会真的下死手伤人。
目送宜生消失在视线里,时不虞轻声道:“娘娘,这一步迈出去,可就未必有活路了。”
“我比你年长这许多,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脱离京城这个让人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的地方,在虎头寨休养了一段时日的丽妃精气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看着多了些人气儿。
时不虞不多打听,只看她不那么虚张声势的色厉内荏,说着这话的神情甚至还透着些平和,她便也安心。
前边发生的种种可以说都在她算计之中,不说有十成把握,八成是有的,剩下那两成交给变数。
只有眼下这一步,她在赌。
她本来没打算冒险,但是计安至今还未出现,她得把这一局撑住了,等一等他。
她信计安。
她也信白胡子的大有卦。
白胡子机关算计,一定不会为一个短命皇子殚精竭虑这么多年。
那接下来的戏,她来唱。
若计安能赶回来,那自是最好的结果,万一没赶上,会让他的重要性有所降低,但问题也不大了。
他的身份,他的本事,现在就已经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走吧。”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些,禁卫上前拦阻,去言宅传旨的公公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一脸倨傲:“奉皇上旨意,领丽妃娘娘入宫。”
禁卫查验了腰牌,退后两步不再阻拦。
丽妃感慨:“这人用得好。”
时不虞只是笑,她一开始并没打算要把这公公用上,只是没想到针对皇帝的连环局效果比预料的更好,以至于时间上有所提前了。
虽然她觉得对于那公公不必理会,冷着就行,可言则八面玲珑,用的怀柔手段,把人领去了花厅好茶好点心的招待着,该给的好包也给了,并未把人得罪,所以捡起来用的时候也顺当。
不是请丽妃和她进宫吗?那就名正言顺的进宫了。
待进了宫门后,这公公立刻被人不那么客气的被请走了。
王觉上前来,跟在马车旁边轻声道:“姑娘放心,挨了杖的那几个都只是看起来严重,没伤着根本,养一养就好。”
“回头让他们来好好多谢你。”
王觉心下受用,当然也不会真的应下:“都是姑娘的安排,我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要谢也该谢姑娘才对。”
时不虞就喜欢这种能干还不装糊涂,自以为能占到多少便宜的人,撩起帘子看向他,低声问:“都还顺利?”
“姑娘放心,该看管的都看住了。”
时不虞轻轻点头,她把敢王觉推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冒险行事,而是对王家足够了解,对王觉这人也仔细研究剖析过才做把最重要的一环交给他。
要有底气,要心智清醒,还得推出来的这个人真正能干,最重要的是,还要得她认可,相信这个人真能支撑起这一摊子事,她才会将人推上去。
达到预期了吗?
时不虞笑了笑,换一个也不是没有人选,但王觉,确实不错。
不算出挑,但各方面能力非常平衡,这样的人有一个特色:稳。
这不是贬义词,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这是称赞。
王觉这人,概而论之就是家风不错,可用。
“素绢从后宫过得来?”
“姑娘让她到前殿,她就得来。”王觉语气一顿,低声道:“今日之后,人尽皆知千牛卫大将军王觉生了二心,不止是宫中,京城也没了王家的立足之地,请姑娘怜悯,保一保王家。”
时不虞看着低头的王觉,一呼百应的权势确实吸引人,可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管了不该管的事,沾了不该沾的有多要命。
“殿下把你安排进千牛卫,为的就是今日。”时不虞一刀就把王觉可进得可退得的路给断了一条,逼着王家只能接受她留下的这条:“之后,殿下自然不会亏待王家。”
终于得到了这句明确的承诺,王觉一颗心悄然落地。
没了皇子的皇上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了,以皇权来论,王家是背叛,可若从安殿下那头论,他从始至终都是安殿下的人,也就是说,这次站队,王家站对了。
王觉心下暗暗感慨,这姑娘虽然极少露面,但从有限的了解来看,是个心眼多得跟莲藕一样的人,吃不了亏。
只要她吃不了亏,那安殿下就吃不了亏。
换而言之,他们也都吃不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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