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当然不打算放过计瑶:“你打算怎么做?”
“除族,收回公主府,免去所有皇室公主的待遇,贬为庶人,三代不许入仕。”计安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应承了她会保她孩子一命,这么做也不让你食言。”
这比时不虞预料的要狠多了,说是从天上掉到地下都不为过。
计瑶对谁都狠毒,就是对自己也狠得下心,唯有儿女是她的软肋。
身为皇室公主,优势天生就在。
计瑶和计安怎么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弟,她能做的文章多了去了。
而在他人眼中,就算公主被贬为庶人,和皇上的关系一时不好不代表以后一直都不好,只要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她再多哭哭,多求求,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身了。
可贬为庶人之后还三代不许入仕,那就是断了她翻身的所有可能,这才是对她真正的惩罚,比要了她的命狠多了。
过分吗?时不虞完全不觉得!
无人知道国师在京城,计瑶对她下毒,是在皇帝几次要杀她都未成功之后,说明她明知计安在争,而她选择站在计辰那边对付自己的亲弟弟。
身为皇室公主,她岂会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不止是计安会死,清欢也会死,她将自己唯二的血亲都抛弃了。
是真狠。
时不虞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有的时候活着可比死去苦多了。
两人慢悠悠吃着,话也说得不紧不慢。
“阿姑那里……”
“你回来的这一路上都在打打杀杀,阿姑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点。”时不虞转动一双筷子,道:“我派去跟在阿姑身边的人送了消息回来,公仪先生派了大弟子秦仪过去。秦仪阿兄很厉害,阿姑一定会没事。”
难怪一直没问阿姑的情况,计安低头道:“阿姑是为救我才受的伤。”
“那你可得记着她的好,别让岁月把这情义磨薄了。”时不虞眼神数着剩下的鱼脍,嘴里的话也没停:“以我对阿姑的了解,她和敌军对战的时候是为着许家多得些功劳,但是救你的时候一定没那些多余的心思。”
时不虞抬头看向他:“你这一辈子能拥有的真情实感也就现在拥有的这些了,好好珍惜,不要真成了孤家寡人,挺惨的。”
计安夹了一筷子鱼脍到她碗里,问:“阿姑一定不会变,可如果庄南他们先变了呢?”
“他们是三个人,不是一个人,谁对你更真心就和谁关系最好呗。让他们知道,只有真心待你,你们的交情才在那里。若虚情假意,那之前的交情就也没有了。把你的底线敞敞亮亮的摆在那里,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
“阳谋?”
时不虞将鱼脍送进嘴里,点头:“阳谋。”
计安便也笑:“无论是皇宫,还是朝堂之上,就缺这份敞亮。”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那就斗去,多找些事给他们做,让他们没空去动那些歪脑筋,斗也是良性的斗。你才是这艘船的舵手,船要如何走,去往哪个方向,全在你一念之间。”
这就是不虞,计安心想,那些别人掩在底裤之下不能见人的阴损算计,在她这里全是可以放到明面上来一起努力的事情。
“孟凡还算勇猛,但是魄力不足,我打算把太师调到勒城去。也让世人看看,当年的少年将军如今见了白头,仍有开疆拓土之能。”
这却是时不虞没想过的,合适吗?
合适!
大阿兄这些年在朝堂上打瞌睡,是他犯困吗?不是。
是时机未到,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打瞌睡。
可这次出征守护边疆,他却硬扛住了扎木国不败战神的强攻,足以说明他这个少年将军如今就算白头了,也盛名之下无虚士。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他既有雄心壮志,那就给他一片可供挥洒本领的沃土。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现在也不适合回朝。
章相国被连根拔起,他这一派也就树倒猢狲散,如果太师回朝,那朝堂上就是太师这一党一家独大,于计安收拢权力不利。
时不虞不意外计安会想到这些,但他的处理方式让她意外,且万分惊喜。
他知道太师此时不能回朝,但并不是将人按在边境,而是给他安排了更好的去处。
大阿兄一定会很欢喜,时不虞想,谁会相信,位高权重的太师多少年来壮志不能酬,只能憋憋屈屈的在朝堂上打瞌睡。
看她高兴得脸上都露出了小梨涡,计安又道:“孟非……”
“停!”时不虞伸手一拦:“所有的人,包括因为我的关系去你身边的那些个,你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该怎么赏就怎么赏,不用告诉我。有人敢闹事你再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
“你就不担心是我抹杀了他们的功劳?”
“你要是那么蠢,怎么走到今天。”时不虞轻哼一声:“一百步都走完了,接下来就是花花轿子人人抬的时候,你得多想不通才要在这时候和人过不去,坏自己的事。”
计安赶紧又夹了一筷子鱼脍送到不虞碗里哄人,脸上是怎么都掩不住的笑意,不虞心里敞亮,就把他想得也敞亮,让他不由自主的就要求自己必须敞亮。
只有在阴暗中待过,阴谋诡计中算计过,才知道这样的敞亮有多难得。
“我不会亏待他们。”
“这我当然知道,我一点不担心,不过京城这边我也应承了一些人条件,说给你听听?”
计安点头:“你说,我记下来。”
时不虞放下筷子,掰着手指头将自己为他许下的条件一一告知。
游家私兵会交回朝廷,但是会回到权力中心来。
曾正依旧会回到大理寺,但是可以加官。
保住王家,不让王觉贴上叛将的标签。
何兴杰数次配合,可以往上走一走。
等等。
计安边听边点头,但是:“你说了这么多,时家呢?”
“时家。”时不虞似是喝水吃饭一样自然:“时家不再世袭爵位。”
计安非常意外,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结果:“时家受的冤屈,加上此次时家的功劳,还有你这个时家女,时家的爵位可以再进一步。”
时不虞摇头:“不要爵位了,你把所有的功劳折算成官位,重新封时家一个官职,中等即可。留些余地给我大兄将来加恩,他打算再上战场,至于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全看时家男儿的本事。”
“这说不过去,大家都在升官,只有时家像在贬官。”
“我早就和时家说过,我的功劳时家接不住,就不算在时家了。”时不虞把最后一口鱼脍吃完,心满意足的道:“连时家都没有重赏厚封,满朝上下谁还敢拿自己那点功劳说事。你要觉得对不起时家,以后我大兄立了功,你多加恩就是。”
说来说去,还是为他。
计安心里软成一团,态度上更是温柔:“我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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