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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最终还是被挖出来,交给许行妥善保存。

只是那两个土坑,许多鱼坚决不许仆从们填好,名义上说是感情的见证,实际上是想留着看笑话。

迁徙的候鸟飞过领地的上空,秋季收获后的村民们除了有丰收的喜悦,还有对凛冬的担忧惧怕。

大人物们是不会考虑,卑贱如蝼蚁的农人们的悲喜。

他们在乎的是,赵王决定收下上党,命冯亭落实上党的事。

作为嘉奖,赵王以万户都三封其太守为华阳君,以千户都三封其县令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

冯亭,将成为赵国的一股新的势力。

收到消息后,廉颇不再回府,整日呆在军营之中,并且将许多鱼赶到荀况那里。

“女郎,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你可明白是何意?”

荀况见许多鱼目光僵直,魂游天外,轻叹一声。

“罢了,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先聊点其他的,女郎,你何必如此纠结?”

许多鱼回过神,充满歉意道:“荀子,是我之过,走神了。”

荀况把竹简合拢,用布条捆好:“上位者,切忌优柔寡断,反复无常。这会令下属们无所适从。”

许多鱼浅笑,笑中带着一丝落寞:“我心如磐石,不曾动摇。”

“果真如此?”

“我只是期盼太多,所求太多,奢望两全。”

荀子容颜苍老,双目却明亮,眼里是历经时间洗礼后的洞察和坚毅:“初见女郎时,女郎身上有纵万难,吾亦一往直前的锐气。女郎可曾揽镜自照,锐气何在?”

许多鱼的杏眼蒙上一层雾气:“荀子慧眼如炬,我知前路在哪,亦知如何才能抵达。但我有诸多不舍……”

“成大事者,要有舍有得。天不遂人愿,自古以来,纵使贵如君主,也不曾万事如意。”荀子拍拍许多鱼的发顶,转身离去。

赵政直勾勾地盯着伤心的许多鱼:“多鱼,荀子说的对。你想走的那条路,本就是在不断舍弃。你要习惯它。”

许多鱼擦掉脸上的泪珠:“嗯。阿政,这条路,我想与你同行。”

“嗯,不离不弃!”

命运无情,世事仿佛被规划好了轨迹,执着地按照轨迹发展。

冯亭拒绝了赵王的封赏:“吾不忍卖主地而食之也!”

赵王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更高看他一眼。

对于接受上党所产生的后果,赵王是有所准备的。

赵王问计于平原君赵胜:“秦国必将派武安君白起来进攻,我们该如何抵挡?”

平原君赵胜不假思索道:“别人难与白起争锋。廉颇勇猛善战、爱惜将士,野战不如白起,但是守城完全可以胜任。”

赵王听取平原君的建议,派平原君去上党接收土地,同时派廉颇率军驻守长平,以防备秦军来攻。

比赵王诏令来得更快的是墨家的私人通信,以及毛颖派来的仆从。

许多鱼收好通信,来到廉老夫人院中。

“再多做些鞋子,行军打仗最费鞋。”

“肉脯可准备好了?符儿最爱吃鹿肉脯。”

“小心,勿要碰到兵器架,那可是你们主君的心肝宝贝!”

“唉,这鞋垫不够柔软,还是我来吧。”廉老夫人拿起针线,一针一线地缝起鞋垫。

廉小夫人一言不发地整理行囊,将舒适柔软的里衣整整齐齐叠好,一留一丝褶皱。

许多鱼扬起笑脸,元气满满地问:“师娘,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廉老夫人无奈地抬起头:“你不调皮捣蛋,乖乖坐那,便是最大的帮忙了。”

“嫂嫂,我来帮你。”

廉小夫人好脾气地说道:“女郎可否帮妾身,缝鞋垫?妾身不善女工。”

许多鱼看着廉小夫人红肿的眼睛,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噗嗤!”廉小夫人捂嘴笑道,“跟你闹着玩呢。若是夫君得知鞋垫由你缝制,怕是宁可光脚,也不敢穿的。”

许多鱼尬笑:“嫂嫂明察秋毫。大家看破,不要说破嘛。”

廉老夫人拍拍身侧的坐垫,让许多鱼坐过来:“不要打扰你嫂嫂,时间紧,王令随时有可能到达。”

许多鱼像陶俑一样,坐在长廊上,见廉老夫人如战场上的将军,指挥全府的人,为随时而来的征召做准备。

仆从们步履匆匆,每个人脸上都是急切和兴奋。

战争,意味着伤亡,但也意味着巨大的财富。

廉府上下,对廉颇信心十足,这份信心是靠无数的战绩铸造起来的。

许多鱼更深刻地体会到,实力和威望是靠打出来的。

爱兵如子,纪律严明,这些都只是手段。

唯有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士兵们相信,跟着你才能活下去,才能品尝胜利的果实,士兵们才会听从号令,成为合格的棋子。

咚咚咚!

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夫人,大王下令,让我率军驻守长平,即日出发!”廉颇一如每一次出征,都会与家人好生告别。

廉老夫人站起身,将廉颇甲胄上的灰尘拍打干净:“何时出发?”

“明日。”

“这么急?粮草可筹备齐?”

廉颇摘下头盔,纵然天气转凉,廉颇头上还是冒出热气:“先携带一部分,剩余的由廉符押送。”

廉颇走到许多鱼面前殷切叮嘱:“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莫翻了天去。你师娘和嫂嫂,还要依靠你。”

许多鱼重重点头:“师傅放心,家里便交给我。”

“那些田地,牧场,你一并接手吧。”

许多鱼愕然:“师傅……”

廉颇的语气带着一丝愧疚:“师傅,不似其他君侯,家财万贯。给与你的帮助不多,只能尽力而为。你莫嫌弃。”

许多鱼喉咙似乎被哽住,眼睛酸涩,只连连摇头。

众目睽睽之下,许多鱼有许多话不敢说。

“师傅,若有朝一日,我做了不好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廉颇慈祥地看着已长到自己腰部的小女郎:“你自己觉得,那是错事吗?”

“我认为不是。”

“那又何必管人家是否原谅?杀人是对,还是错?战场上杀人,是对,还是错?无关对错,立场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