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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一幕看上去是不是正是你所期许的那样呢?”

“几乎就是我的所见所想。我只是没想到,那些选择了献身与平等镇的小马们,他们的后代居然也不再去追求自身所存在的意义,而是变得完全和他们的父母一样。”

“这是理所当然的。当双方都失去这样一种特质后,他们的后代自然也不会拥有。比起这个,这幢高塔你觉得如何呢?作为平等日最大的献礼,它可谓是意义非凡。”

“它的意义和美甚至不需要你我言说。即使是百年之后,我也依然希望能有这样的景象。”

“但是你也要明白,你现在的状态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能够向我支付的代价又剩下多少呢?就算是将你剩下的一切都献给我,也未必能够实现这愿景哦。”

“没关系。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自己是没法看到那一天的景象的。”

“所以至少,能够让落云她……咳咳……”

“你在为那孩子的事情做考虑吗?在你看来,她究竟是你的什么呢?养女吗?”

“不只是养女。甚至,是比那更加深厚的关系……”

“呕,老师,这里的面包也太难吃了!一点味道都没有!”迪斯由托普娅向银星抱怨。她们现在正在旅店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吃早饭,迪斯对这些毫无味道的食物毫无办法。

“至少来点带盐的黄油啊,这面包吃起来只有股麦子味和酸味!”

“这些是发酵的面包吧,”银星则一边吃一边说,“那在发酵的时候就会放些糖,不是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迪斯由托普娅嘟着嘴说,“至少放到能让我尝出甜味的程度吧。”

“那一定是你的口味太重了,”银星笑着说,“正如平等镇其名,如果小马们在烤面包的时候放了些与众不同的调料,那想必就称不上是‘平等’了,不是吗?”虽然也有外面的小马开的店,不过他们也不会提供那些味道厚重的食物——再怎么说,平等镇的规定还是不能违反的。此前有过犯错的小马,他们的惩罚就是被愤怒的镇民们强行带走,然后被星光熠熠剥夺自己的可爱标志——这意味着无论如何他们也回不去小马国了。

“我再试试这个汤——呕,为什么唯独尝不到盐的味道啊!”迪斯再度抱怨。

“其实……还好吧,”银星尝了一口说,“除了盐,该有的味道还都在的。”

“可是这明明就只是碗蔬菜糊糊,”迪斯说,“除了咸味,什么味道也尝不到啊!”

“或许,整个平等镇都没有所谓的调料,”银星观察着四周说,“最近我们也没有看到什么卖香料的店铺。”没有香料,这也是平等镇凸显其“平等”的一点。物质享受的剥夺是一方面,精神上的享受则是属于每一匹小马的。即使是外来的小马,也必须小心地和他们保持平衡。

“虽然难吃,但还是要多吃点的哦,”银星善意地提醒她,“平等日快到了,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要好好地体验一下平等镇的庆典氛围,说不定能发现些此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机密。”

“平等日是什么?”迪斯一边嚼着食物一边问。若不是附近路过的小马一直在观察她的吃相,她早就把嘴里的东西吐到碗里了——那样的话,怕是自己会被他们抓起来的吧。

“据我所知,是为了庆祝平等镇建立的庆典,”银星说,“星光熠熠从最初建立的平等镇逃走后,又在更加偏僻的地方——也就是这里,建立起了新平等镇的雏形。虽然平等镇已经消失,但它带来的影响力却一直没有改变,即使镇子已经消失,也仍然有许多失意的小马慕名而来。在最初的地方没能找到镇子后,他们在星光熠熠所住的地方找到了她。她本已经放弃了最初的那些执念,但在小马们的一再请求下,她终于还是建起了新的平等镇。”

“然后就是我和你讲过的那些事情了。对他们而言,平等镇是无家可归的他们唯一的归宿,想必那些选择追随星光熠熠的小马,也都是有着相似的心情才选择了这里吧。”

“那么某种意义上说,星光熠熠在这里的作用,不就如同塞拉斯蒂娅公主之于小马国一样了吗,成为小马们信仰中的图腾,如同这些失意者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是这样的,”银星说,“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够找到毁掉这里的理由,我们必须对这里有更加全面的了解。我不希望波及无辜,也不希望放过那些献身于平等镇的小马。”

“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就在此一搏。”

“知道了——噗,这茶怎么也这么苦!”

“妈妈,妈妈!今天能带我出去玩吗?”落云问星光熠熠。难得的假期,她不想在家里呆着,而且她也希望能和妈妈一起出去玩,让妈妈开心一些。在小马驹看来,星光似乎总是在皱着眉头,总是一副有什么事情还没解决的心神不宁的样子。

“当然可以。难得的假期,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好,”星光熠熠答应了她的请求,“想去哪里?”

“我想去新建好的那片区域!听说那里立了一块纪念碑,我想去看!”

“好,好。”星光难以拒绝小马驹的提议。她刚来这里不过两个月,但平等镇现在已经焕然一新了。而她知道却没有告诉落云的是,纪念碑的位置就在她曾经呆过的那个地方,不过她应该是认不出来的吧——毕竟,在翻新完成后,原本的孤儿院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明天带你去好吗?先让妈妈做些必要的准备。”星光对落云说。

“好!”出门游玩的事项就这样轻松愉快地决定了。

就在一个月之前,这座纪念碑才刚刚被建起,加之它的位置距离平等镇的出口很近,所以来这里参观的小马很多。这里的店铺也很多,叫卖声和游客的脚步声、讨论声混在一起,给落云一种非常热闹的感觉。她根本不知道,这里就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因为,在翻新结束后,星光熠熠通过自己的魔法夺走了小马们的可爱标志,现在的他们依然改头换面,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模样。而从她自己的内心来说,她又是否想要记住他们呢?恐怕不想吧。已经有过那样困苦的经历,想要以德报怨几乎是不可能的。

“妈妈,我想尝尝这个!”小雌驹的蹄子指向一个正在做烤饼的摊位。星光依然穿着她那件长袍,她不仅给落云买了饼,还带她在纪念碑旁边拍了照——当然,她自己并没有出镜。

“妈妈为什么不拍一张呢?”回去的时候落云问道,“难道妈妈不想和我一起留下美好的回忆吗?”这个问题让星光熠熠一时语塞,似乎落云已经不满足于只让她自己开心了,她希望自己也能够参与进来,共同构成她那些美好的回忆。

“妈妈觉得不需要特意去合影留念,”星光熠熠用充满母性的声音回答,“因为落云你的每一个成长的瞬间,都会被我记挂在心里。也许我不能够第一时间想起来,但绝对不会忘记你。”这番话似乎对落云起了些作用,直到回家她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不过,她很开心,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着睡着的——她今天真的很享受。

“她已经睡着了,”那个声音再一次如期而至。从星光熠熠建起新的平等镇开始,它便一直伴随它左右。所谓的善良和仁慈,都不过是用来笼络民心的说辞,自从在这片不毛之地遇到它,她便做好了牺牲一切来复兴平等镇的觉悟,“你的敷衍似乎已经被识破了。”

“是啊,没想到那孩子的直觉还算敏锐,”星光熠熠叹口气说,“本以为还能再对她隐瞒一段时间,看来是不可能了。”说到底,星光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她培养成自己的继承者,如果她不认同自己的理念的话,就强行把她的力量夺走,或者让她代替自己来行使这份权力。

“你似乎已经决定了未来的道路,”那声音又说,“那么你有想过今后的平等镇会是什么样子吗?是和现在一样其乐融融,还是成为第二片焦土呢?”

“当然是一片其乐融融,而且是比现在更甚的景象,”星光熠熠不假思索地回答,“见证这一切的不一定是我,落云也好,其他的继任者也好,只要能够迎来那一天,我曾经付出的所有心血就都没有白费。小马们将永远地,永远地在这片乐土生活下去。”

“很好。那,你有把落云也当作代价来支付的觉悟吗?”在那个声音看来,落云是星光熠熠关系最亲密的小马,按理说她一定会拒绝,但紫色独角兽并没有这么做。

“不要把她想象得多么重要,”星光熠熠回答,“她不过是实现我夙愿的棋子而已。我所拥有的事物已经所剩无几,因此无论她是否意识到这一切,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拿她来作交换。”

“我很欣赏你。只不过,你需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你执意要支付的话,恐怕接下来你能活下来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还是说即便如此,你也心甘情愿呢?”

“为了我的理想,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星光熠熠斩钉截铁地回答。

“很好。那么,你在落云心中的母亲形象还能够维持多久,我很感兴趣哦。”

迪斯由托普娅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似乎从天没亮开始外面就一直是十分吵闹的,小马们的叫卖声,游客的脚步声,小马驹们的玩闹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的杂乱声波不停地刺激着她的耳朵,让她始终无法入睡。而她也明白,很快老师就会让她起床——今天可是平等日庆典的开端,老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热闹的机会。不过对她而言,这实在是有点艰难。听老师说,平等日的庆典大概持续一周左右,如果这段时间她不能提振精神的话,就会漏掉一些重要的线索,最后导致任务失败……此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面对学校里的那些老师和父母,甚至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危机感。

是因为自己对银星公主心怀畏惧吗?不,不可能,比起塞拉斯蒂娅公主,银星公主甚至不为部分小马所知晓。但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一种自己预想的最坏的情况会变成现实的魔力。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话,那个预想中的结果就会变成现实……

“迪斯,你醒了吗?”银星推开门问,此时此刻淡蓝色身体的独角兽还没有起床,但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哦,你醒了。要去吃早餐吗?还是留到观光的时候再吃呢?”

“味道应该都差不多吧,”迪斯由托普娅苦笑道,“还是现在就吃吧,我快习惯那个味道了。”

吃过饭,她们在旅店门口又见到了黑金。这匹通体漆黑的小马主动请缨为她们担当向导。迪斯由托普娅最想去的是那座立于平等镇中央的高塔,但老师却只是说带她们到附近卖纪念品的商铺看看。“说不定我们能够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呐,黑金,你觉得老师为什么不直接去那座塔呢?对那些深入平等镇观光游玩的小马来说,那里肯定是最有诱惑力的景点,也肯定会最想去吧。”她问身边的向导。虽然她能感觉到老师这样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可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做。

“殿下也一定有自己的考虑,”黑金笑着说,“不过,先来这里买纪念品的小马还是很多的。”说话时,银星已经站在一处摊位前和摊主交流着有关纪念品的事。

“请问,这个纪念品有什么含义呢?”银星飘起一个问。她面前摆着的是一种挂坠样的小饰品,虽然名为平等镇,但这种小饰品有不同的款式:一种是标志性的等号,另一种则是一根镶有水绿色宝石的法杖。银星对第一种饰品了如指掌,但却不清楚第二种饰品的含义。

“哦,小姐,您是说这法杖吗?”店家笑着说,“这是平等镇的创立者——伟大的星光熠熠所用的法杖,这法杖就像是图腾一般,在我们的眼中是平等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吗,”银星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那在这么隆重的庆典上,星光熠熠会不会也现身呢?”这样一来,她就能知道星光熠熠的下落了,这里的小马肯定是知道的。

摊主则摇了摇头。“哎呀,要是您早上十几年来这里的话,想必一定能够见到星光熠熠本尊。但是现在——她已经去世很久了。”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打在银星的心头,她苦苦寻找的星光熠熠原来已经死了——但是为什么而死?又是怎样死的?种种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

听到这个消息的迪斯也同样十分震惊,只有黑金的脸上依然十分镇定,像是早就知道了这结果一样。“你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迪斯看着黑金镇定自若的样子说。

“嗯,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星光熠熠就已经去世了,”黑金回答,“但她的死并不意味着平等镇走到了尽头。如你所见,即使没有星光熠熠它依然如此繁荣。”

“那么,现在的平等镇有统治者吗?”银星问那位摊主。

“没有,”摊主一边说一边身处蹄子指向附近的那座高塔,“但是,所有的小马都记得星光熠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因此,原本是为了庆祝平等镇的翻新而建起的这座高塔,现在成为了平等镇里每一匹小马的信仰。只要这座塔还在,星光熠熠就一直存在于此。”

“看来,星光熠熠早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谢过那位摊主,银星对迪斯说,“以这座塔代替自己,小马们就依然会崇拜她。而只要心存这份信仰,这座城镇就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我记得黑金说过,那座塔也是一处景点吧,”淡蓝色独角兽回答,“如果前来观光的小马和本地的小马都没能意识到问题,那么是不是说明星光熠熠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呢?”

“不,她并不是那样的小马,”银星说,“为了维护这里,她一定会做好所有的准备。而这一切的秘密,想必就藏在那座塔里的某个地方。”白色天角兽把视线转向黑金,“这座塔是不是只有部分区域是开放游览的?”黑金去过那座塔无数次,因此他点了点头。

“比如塔顶和地下室,还有一部分比较隐秘的地方是禁止参观的,”黑金向公主介绍塔内的情况,“这些地方往往结构复杂或是难以出入,对游客来说实在有些危险。”

“也就是说,她会把秘密藏在这里面。”迪斯由托普娅恍然大悟。

“是的,”银星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平等镇维持至今的真相正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