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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的人还在排队。
插队的人被揪出来了。
但是你若是从最后再排一遍,也不会把你赶走。
大灾之后,侥幸没死,就要想着如何活下去。
能领上免费的药粥,活下去的概率+1+1+1+1+1……
他们也听到谣言,说地动是对司马家的天罚,天上还降落了很多巨石,把司马家都砸穿了。
说江司马毁了上丘院,这是遭遇天罚了。
可是上丘院从来没有给他们施粥。
上丘院以前是贵人去的地方。
现在平头百姓的孩子也能去那里上学。
现在江司马自己家都那么惨了,还出来给大家施粥。
谁是魔?谁是鬼?谁是佛?谁是人?
带着药香还有米粒的汤,滚落入喉,填了空落落的肚子的时候,一切不言而喻。
看到江司马幼女坐在那挂出“治病救命”的牌子的时候,都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给煮药粥,已经是治病救命了。
这药粥感觉效果极好,原本有些昏沉的脑子,在喝下去一会儿,就感觉头不那么沉,身体也有力了。
其实哪有药到病除之法,只是刚好一夜没睡,一夜奔波紧张,又没有进食,能喝一碗热汤,都会舒服很多,能垫个肚子,肚子不那么空,头自然也不晕了。
而且这么多人,一块坐下来喝一口药粥,就又觉得活着还是有希望的。
上天不公,上头的老爷还是好的。
只要有一丝好,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很感激。
直到看到司马大人送一个手指血淋淋的衙役过来。
众人有些惊讶,领粥都不那么专心了。
一个个伸着脖子看。
那个排队第四回的壮汉,粗粗的脖子伸的尤其长。
江棉棉看到阿爹送来的人,也是很紧张。
坏消息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差,什么无菌什么消毒,抗生素基本没有。
好消息是主治大夫眼神好,手指灵活。
坏消息是主治大夫年纪小,实操案例少。
好消息是主治大夫关键时刻,说不定灵泉托底,有buff。
总之看到自己的第一个病人。
江棉棉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其实她之前是有其他动手练习的,削瓜皮什么的都不算,解剖小动物什么的还是比较多的。
阿姐做小动物很好吃,江棉棉经常帮那些小动物缝缝补补。
谁不是一边破碎,一边缝补,一边烹饪呢。
人的话,还是机会比较少的。
江棉棉很爱惜的看着这衙役。
衙役很痛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干活的时候,意外受伤了,而且是食指被切断了,这不死也要去大半条命。
就算侥幸活下来,没有食指,就是个废人,很多事都做不了。
想到家中妻儿父母爷奶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
衙役老九一时间心乱如麻。
好消息是顶头上司亲自送他来就医。
坏消息是医生是顶头上司的幼女。
彼他娘之,彼他娘之,好想哭。
但是想想手断了,以后说不定衙役编制也没有了,能讨好顶头上司也挺好。
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反正坏事不一定是坏事,也可能有好事。
就算治坏了,咱也是作了贡献了。
衙役看着稀里糊涂的来了,实际是心理建设了许久,考量了未来,方方面面。
毕竟每个Npc,都是有思想的。
江棉棉迅速的处理这个新鲜的病人,给止血,然后问断指还在吗?
“在在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砍下来的也不能丢,死后最好葬一起,留有全尸。
看着新鲜的断指,收藏的挺好,没有用盐腌过,也没有毁坏,切口平整,应该有救。
衙役觉得自己没救了,准备安心做好一个残疾人。
反正用一断指讨好了上司,也不亏。
江棉棉看左右,应该没有医闹风险。
询问衙役可以给他接吗?
衙役一直含泪点头,干啥都行,就是不要当面把他手指煮了,这个他受不了。
旁边那口小锅咕嘟咕嘟的一直在煮东西,他害怕。
江棉棉:……
倒也不会,不过骨科里倒是有高压锅,会煮病人的骨头的。
骨科的大夫两个极端,有的大夫很喜欢喝骨头汤,有的大夫见不得这个。
江棉棉让胖丫过来帮忙递器具。
江司马坐在一旁,跟何御史聊天。
顺便给闺女压阵。
手术是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屋子,只能给做了全麻。
因为局麻做不到。
用麻沸散,麻晕了对方。
许久,众人就见那只是断手指的衙役,居然是横着被抬出来的,这太可怕了,不会被治死了吧。
进去的时候还是走进去的。
见他身上盖着白布,手上也缠着厚厚一大圈白布。
衙役的妻儿也赶来了。
见到躺着的相公,一时间,无语哽咽,不是说只是断手了,这怎么看着像是断气了?
又不敢嚎啕大哭,因为等候的时候,旁边的衙役已经跟她说了怎么回事。
相公断手了,司马大人亲自送过来救治的。
妻子是个明白人,虽然揪心,但是只是别人一提就明白了相公的打算。
手指都切断了,好肯定是好不了,但是能得司马大人一个面子,以后总有机会。
可是这冷不丁,人被抬出来了。
妻子一下子眼睛就红了。
那儿子也很懂事,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却也没有哭嚎,只是扶着阿娘。
少年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孩,身上有鲜血,手上手套也有鲜血,她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罩罩,一双眼睛极其漂亮。
她丝毫不在乎身上的血迹,一边在那脱手套,一边道:“夫人,别哭呀,他快醒了,趁他刚刚醒,迷糊的时候赶紧问他有没有什么相好的,有没有什么私房钱,这时候一问一个准,保证乖乖回答你。”
果然此刻那衙役睁开眼,迷瞪瞪的模样。
她妻子眼泪落下来了。
男孩惊喜的喊阿爹,太激动了,鼻涕吹出了个泡,赶紧用袖子擦了。
旁边的衙役问道:“老九老九,你有多少私房钱?”
老九迷瞪瞪的回答:“不多,就九两,每次凑够十两就被我婆娘摸走了。”
“这次放哪里了?”其他衙役不怕事的问道。
他开口要说,被妻子捂住了嘴:“回去收拾你。”
“伤口七天不要碰水,不要给他吃辛辣的,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妻子不停的点头,只要人活着就好。
手指她已经不指望了。
病人都走了,众人也散去了。
自然,刚刚看着人抬出来,更没有病患敢上前了。
江棉棉也深呼了一口气。
刚刚那在小屋隔壁全程围观了的何御史和江长天两人都有点沉默不语。
主要是看着一个小姑娘先是一下就迷晕了一个大男人,然后拿着一根针穿着不知道什么线在那里缝人的血肉,这个冲击感还是很大的。
这样缝起来真的能用吗?
而且什么上丘院留下的神秘的书,哪有棉棉那一招利索啊。
一下子就把人麻晕了。
刚刚还聊着天呢。
全程摆弄那断手,都没有醒来。
到出来了,就见她打了一个响指,那衙役居然真醒了,然后还问啥答啥。
难怪上丘院的大师要来偷家,这是上丘院的祖师吧。
别人只看到衙役老九的手被裹起来了,以为完蛋了。
江长天和何御史却是亲眼看到棉棉把人的手指给缝上去了,那样真可以吗?
如果那样都能连上,把人切成两段再缝上?岂不是死而复生?
江棉棉看今天是别想要有患者上门了。
其实这手术做的有点太久了。
一头汗。
还好胖丫机灵,一直给她擦汗。
看来还是要培训一些同好的。
这天都快黑了。
最后还是作弊了,在那断指上滴了一点点稀释的灵泉。
江棉棉感觉很无奈,她还是没有信心可以做到。
最终只能靠作弊的话,感觉自己一事无成,很没有用。
有时候她想,她现在无所事事,混吃等死,和梦想成真又啥区别。
最开始的梦想,不就是这个吗?
紧张的手术过程之后,她也要放松一下。
她让胖丫提了一桶热药粥,准备去看看观星人。
昨日地动,观星馆这个位置也受损了,塌陷了一些地方。
江棉棉爬到山顶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观星人。
好似雕塑一般,站在上次看见的位置。
只是他前方,一整片塌方了,像是多了一片断崖,往前一步就坠入深渊了。
江棉棉上前递上去吃食。
观星人仰着头吃。
今天乌云密布,星星看到的不多。
“昨日地动,星辰有变化吗?”
“有的,有一颗星闪烁了一下,好像亮了一点,接着就昏暗了许多,我有记录,然后就地动了,地动的时间和天上那颗星辰的亮度成对应。”
观星人仰着头把昨日记录的东西递给棉棉。
江棉棉看着复杂的星辰图,用毛笔画的。
密密麻麻,不可思议。
她今日也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后人翻书的时候,会不会很惊讶。
奇妙,不可思议,存在,延续。
如同这风,这星辰,这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