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姐,你说……小姐会不会被准姑爷给打了?”圆木纠结再三,耷拉个小脑袋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春莺内心哂然,她刚刚便猜到圆木会问什么了,可真的听她问出来,反倒自己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了。
她轻轻戳了戳圆木的小脑袋:
“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脑子里胡思乱想倒是挺多的!这事啊,你还小,不懂!等你大了,有了夫婿自然会明白的!”
春莺一脸怜爱的看着圆木。
俩人虽然年龄差距不大,可圆木却是被父母卖到邹家来没几年的农家丫头,有些事即便知道,譬如男女长大了要成亲 成亲要门当户对,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八字彩礼等等……
但其中每一处真实的细节,叫她们说她们却是说不明白的。
虽说盲婚哑嫁比不得小姐这样放肆自由,却也是有人包办有人愿意为她把关,她只负责美美的穿着喜服便好。
相比于自己这种自小便没见过父母,在人牙子的院子里长大的天生奴婢,被人包办了一切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幸福?
瞧着面前的圆木一脸不解地瞧着自己,春莺莫名地心情好了些,她开口道:
“瞧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包子吗?”
“春莺姐,我很好奇,你明明说有了夫君才能懂的事,为何你好似就明白一般?”圆木纠结的瞧着春莺,据她所知,春莺姐并未成婚过啊?
“我就是明白啊!我不光懂夫妻,还懂怎样成为夫妻,怎样帮忙操办婚宴,结婚都要走哪些礼呢!”春莺故意逗着圆木说。
“哇!春莺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你快给我讲讲呗?我自小就不懂这些,问娘亲娘亲也不跟我说,只说等我长大嫁人那一天经历一次自会明白了。”
圆木抱着春莺的手撒娇道。
圆木还在家当有娣时,也曾幻想过自己长大以后会被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只可惜她没等到她能长大嫁人的那一天。
前两年家里的地收成不好,弟弟又到了读私塾启蒙的年纪。爹娘为了凑钱,便不得已将她给送到城里人牙子那。她虽长得圆头圆脑人瞧着除了脸上有些小雀斑,五官也端正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惜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一般都会选些早就在人牙子手里调教好的人回来。圆木被卖到了邹家,即便这姑娘嘴甜会来事,却也只能当个烧火粗使的丫鬟。
当然了,圆木也从来没有觉得当烧火丫头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跟在大师傅身边,她总能吃到些个各屋主子们吃剩下的好吃食。
这是其他屋的丫鬟抢都抢不到的!
圆木自小除了苦,别的什么味道都难尝到。如今得了机会便可劲跟在大师傅身旁哄着大师傅,手脚勤快也有眼力见,只盼着能多吃上两口好吃的。
说来也好笑!原本进来时除了能看出脸型是一张圆脸以外,浑身上下都骨瘦如柴的有娣,如今竟成了一块实心的圆木!这姑娘个子没怎么蹿,反倒身材越发的珠圆玉润了。
也幸好当婢女的活不少,她又不偷懒,吃进去的脂肪都化作了肌肉的能量,人瞧着康健了不少,但五官比起颇有些清秀的春莺来说,整日在院里晒着微微有些小麦色的皮肤,并不出众。这也是邹菊香一眼便觉得喜欢这丫头的原因之一。
邹菊香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白,偏偏脸上有一块斑,难看的要死。
你说春莺一个贴身丫鬟都比她这个当主子的看上去要好看不少,这谁听了不生气?邹菊香不想承认她嫉妒春莺的好皮囊,要问就是不喜欢春莺,没什么原因。
与春莺的花红衬得邹菊香更俗相反,肤色均匀却是小麦色的圆木却正衬得邹菊香没那么难看了。
春莺虽说胆小,但越是胆小的人越谨慎敏感。春莺能猜出来自家小姐不待见她的原因。可她总不能为了这个原因就下狠手自毁容貌吧?
邹菊香瞧着一脸纯真,好奇心极重,想听她讲结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圆木,噗嗤一声笑了:
“别拉我了,一会袖子该断了。明天我再给你讲,今日你得先回去睡觉,否则明日早起洒扫,你便该打瞌睡了。”春莺将这双眼逐渐耷拉,眼皮渐渐黏在一起明显困了的傻姑娘推着肩膀送到了屋里。
等安顿好圆木,答应了明天一定给她讲故事之后,春莺轻手轻脚的回了邹菊香主房旁的耳房。
这边便是给守夜的丫鬟睡得。春莺因着守夜不敢脱得只剩肚兜,她留了套中衣和衣而眠。
如今因着外面全是流民,邹家已经好长时间不敢随意打发人牙子来家里了。
毕竟邹家是棠城县首富,身世或者来路底子不干净的奴才,邹家也不敢用。
邹菊香的聚香园几月前又因着她怀孕一事的暴露而将这一院的奴才从丫鬟到小厮全给发卖了。邹大夫人本就生着大小姐的气,所以干脆暂时只指给了她两个丫鬟。
一个是大丫鬟春莺,另一个洒扫丫鬟便是从大厨房调来的圆木。小厮因着避嫌都没有留在院里的。更打的锣声到了二更,整个邹家都静默了下来,除了二公子的书房灯火未灭,整个邹府已然静了下来。
与邹家一片寂静,皆是安歇入眠的情况不同,新孙家庄今夜灯火通明,众人奔走在灶台和柴房间,大多数人家的灶台火一夜未歇。
大夫们开了一剂又一剂良方,方子叫门外的药童专门抓配,快速烧水入药壶。
“赵娘子,这药不多了,敢问还能否找些药材回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拱手走到赵秋娘面前。
听到面前这位大夫的诚信发问,赵秋娘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时间回到下午时分。
一开始大夫们在问清村中人因何受伤,伤了几人,准备请多少大夫以后后,便吩咐手底下的药童备足了治疗创伤及后期感染等病的药物。
原本赵秋娘等人想着村中人除了那些个重伤的以外,可能很少有村民会花那个冤枉钱找大夫看病的。
所以上报人数都是按照重伤患者的人数报的。
谁知道等他们带着大夫们赶到村里后才在孙大舅的口中得知,那些杀千刀的是先偷袭了不远处的常家村才来他们这的。
常家村因着已经抵御了一波流寇,原本剩下的人便多是老幼妇孺,也幸好这些人今日的目标是奔着孙家庄来的,马家寨三当家的杀了个反杀了马家寨娄娄的村民后,用暴力镇压的方式便将人都绑了,随后派了一小部分人先将那些个抢到手的粮食运回寨子里去,随后按原计划不变得直奔新孙家庄这边而来。
据常家村村长口述,这运粮食的人中便有一个是瘸了条腿,拄着拐杖的瘸子。
瘸子是一路指路到了常家村,又指了新孙家庄的方向给马家寨三个当家的后,这才回寨子里去的。
所以当时被绑在不远处的常家村村长对这人还有点印象。
赵秋娘所以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非要攻打他们新孙家庄,好似是直奔他们而来一般。
但如今最要紧的事儿并非是探清楚这些人的动机,而是先将村里和常家村远道而来的村民们先看病再说。
常家村这边倒还好说,除了双方对抗的时候,有几个村民被刮了几刀,肉皮外翻比较严重以外,受重伤的几乎没几个,仿佛这些流寇们是在赶时间,没有心思多搭理这些常家村的村人一般。
赵秋娘这边所在的新孙家庄却是战况惨烈。
即便中途,赵秋娘回了趟现代,让自己买的那些消炎止痛抗菌药都拿了回来,却依旧不够村里人分的。
此刻有许多受了惊吓与重伤的村民起了高热,陷入了昏迷。
现代的药物就是这样,并不是真实的神药。退烧只管退烧,消炎只管消炎,不是说吃上立马就好的。
尤其是在这些人伤的这么重的情况下,赵秋娘手里的退烧药远远到不了给每人都吃上的程度。
她只能紧着那些受伤比较严重的人,借着送水的机会偷摸将药塞到了他们的口中。
被请来的大夫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
出乎赵秋娘意料的是除了常家村一事以外,新孙家庄人有许多轻伤患者也发起了高热。
正因如此,那些大夫带来的药便不够分了。
赵秋娘耳畔听着那些病人被集中给抬到孙家三个舅舅的房屋里,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声。
实在于心不忍,她找了个隐蔽之处,回了趟现代。
只可惜如今古代那边已过了晚上九点多,现代也到了凌晨时分。
赵秋娘翻找了许久各个跑腿外卖的软件,发现24小时药店少的可怜。
她硬着头皮找了许久,除了刚刚已经点过了的几家药店以外,实在是没有还开张的药店了。
其实现在对于这种情况,赵秋娘还有个法子。
她只要在现在先去药店逛一圈,在线下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再买一批药物回来送回古代那边,将药悄悄给人们喂下,然后回现代等到天亮,再去找孟江江分头行动,利用她的账户在线上定购,自己则将其他非二十四小时的药店扫荡一遍即可。
可重点是赵秋娘到现代以后拿手机搜索过,西药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中药大多都是管控类药物。她虽说能誊抄一遍大夫们所写的药方,就是不知道这药名在现代这边与古代是否一致是个大问题。
至于干脆全买西药不够买中药了?这个念头赵秋娘也有想过,但根本行不通。
首先,马家寨攻村的事情已经上报给朝廷了,大批量村民都承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重伤者有二十余。
在没有药品治疗的情况下居然无一死亡,那显然是不合理的。
赵秋娘并不想当一个把朝廷当成傻子的傻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她手中握有现代药物这一大利器,却不敢明面上拿出来使用的原因。
请大夫一事是必须的。其一是她仅有各类应对药物,但并无诊脉断病的能力,她需要依靠大夫望闻问切过后得出的结论,才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药物治疗。
第二便是过明面。
赵秋娘早就说了,安居一隅当个神婆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
但这神婆必定是要时灵时不灵的。
譬如她敢用药治疗孙粲然的母亲。是因为他们在这孙家庄并无族亲,只要出了这新孙家庄,即便流言传满了天,却也大多数人会半信半疑,觉得赵秋娘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赵秋娘敢拿些现代的东西回来用,哪怕是被人瞧见,也不过要穿她这儿有些奇门异术的怪模样东西,新奇但却不出格。
况且流言传多了,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即便是传到上京去,像她这样的“能人异士”的传闻,在上京可是海了去了,并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但像今日这种,涉及到衙门会派人来查案,更涉及到大批人救死扶伤之事。
赵秋娘在手里还没有那金刚钻的情况下可不敢揽这瓷器活!
万一哪天传着传着就传成她是能活白骨治百病的神医可就完球了。
所以即便是糊弄事儿,一个病人只能拿到头一剂的药,这中药也必须给安排上!
赵秋娘用手机定好闹钟,在现代呆了八个小时,六个小时用来睡觉,两个小时采购,但由于时间换算比例,古代那边才过去了一个时辰。
她先是分批将今日跟在大夫身旁,眼瞧着大夫们下了诊断的那些解决对应症状的西药买上。
随后去了趟孟江江那。
“江江,我有点事想求你……”赵秋娘刚刚打开出租房的房门便瞧见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两眼眼底满是乌青色的孟江江。
孟江江不知为何瞧见赵秋娘的瞬间神情恍惚了一下,直到她开口,孟江江颇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捂着额头尔康手阻拦赵秋娘道:
“你先等会儿,让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