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在自学现代的外语。虽然不知道未来有没有用处,但这种想学就能随时学到各式各样不同的新鲜知识的感觉,叫赵秋娘有些着迷。
毕竟她小时候,即便是几个舅舅极为疼她,在父亲走后自己的那些字也是跟着表兄弟偷摸学的。
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不仅存在于肉体上,更是存在于思想上。
仿佛女人能看到最正规的书籍便是女德女戒。
赵秋娘刚刷了几个单词速记的方式,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却饱含着难以抑制的怒气。
赵秋娘饶有兴趣的抬头看向门口相互拉扯着走过来的两人。
“郑导,这女的骗人,机子根本没坏。”被郑舒强派出去场务人还没进门儿,声音就先到了。
瞧着一个使劲往里拉人,一个拼命往后退的两人,互相拉抻着进了厂房,郑导眉头蹙地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怎么回事?”众人瞧这一出也是看的不明不白,云里雾里的,于是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等待后续。
郑舒强在此刻走了过去,他无视掉嘴里一直想要解释的李露,转而问刚刚被他派出去的场务。
场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将刚刚自己在厂房门口的见闻如倒豆子一般讲述出来。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工人早就把绣片搞定了。
只是想着李露交代的不着急用,便放在了一旁,等来人再交出去。
李露去的时候原本是想着交代工人可以开始做绣片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这群人情商智商都不在线,明明自己交代了,不用那么早急着赶出来,结果这几个憨货根本听不出来话外音,怕担责任,早早就做了出来。
原本自己还想挑个刺叫他们返工重做的,结果自己还没说完话便被郑舒强派去的场务抓个正着。
在场务询问过几个工人得知东西早就做出来了之后,她便被这人黑着脸强拉着往郑舒强他们所在的厂房。
“李小姐。”郑舒强听完场务的话,拿起他手里的绣片看了再看,确认再三没有任何残次损耗以后,他的脸也黑了。
“我觉得这件绣品很完美,没有返工的必要。你今天帮我们跑上跑下也辛苦了,我想接下来的拍摄不需要你帮我们带路介绍了,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岗位了。”想着这人并非是自己剧组的人,郑舒强才强忍着怒气将人请离。
他并不讨厌有些小聪明的人,但也要有度,知道什么时候能耍小聪明,什么时候要以正事为重。
因为面前这人的私心,整个剧组都在这里耗了几个小时,而剧组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这样的人,即便是对这些成本毫不知情,没有一点认知,但如此不知深浅的人,能对她客气说话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郑舒强看在工厂外借的面子上了。
李露根本没想到郑舒强居然一点不按牌理出牌,连问都没有质问她,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要知道,她这一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结果所有的辩解都作废了。
李露急得直跺脚,她还想开口辩解什么,结果没成想门口处却传来了骚动。
“李露。”门口处中年男人脸上常挂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他面色有些不善。“这是怎么回事?”
在听到手下人汇报说被他派去的小李好像和来工厂拍摄的剧组人员闹起来了。两人不知为何拉拉扯扯的都动手了,缪总会都不开了,一面吩咐人去调查具体事情起因,迎面风风火火的往这边的厂房赶。
原想着若是郑舒强他们欺人太甚,无理取闹,即便是崔董牵的线,这事也不能这么轻易的了了。
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两方利益牵扯又没有那么深,缪总若是看着自己人被欺负都不吱声,以后才不好管理手下发人呢。
不论从私人感情上还是工作方面上,缪总想着,如果调查结果显示真的不是自己人出了问题,那他还真得跟郑舒强要个说法。
于是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时,缪总并未和郑舒强客气打招呼,而是直接点了自家前台的名。
李露原本就心虚,结果听到自家老总来了,非但没有心下得意,反而心里咯噔一下。
毕竟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和那个接u盘的工友私下疏通过,万一这大傻子把自己抖落出来了,自己在郑导这边的明星梦泡汤了不说,就连着厂子恐怕自己也混不下去了。
李露虽然爱做梦,但也不是傻子。都到这种时候了,自然要先保住工作再说。
于是她张口便委屈的带着哭腔对缪总说:
“缪总,是这样的,郑总刚刚让我帮他们完成一个绣片。可您也知道咱们最近在赶制一批重要的外贸订单,我也不知道郑导他们什么时候需要这个绣品,所以没让他们优先做这个绣品,是我考虑不周,耽误了郑总的拍摄进度,是我的不对……”
李露说着眼泪被掉了下来,低头对着郑舒强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似是在道歉,实则是在恶心人的行为实在让人如同咽了苍蝇一般反胃。
正在此刻,缪总喊去调查的人也回来了,附耳和缪总说了下大致的事情经过。
因为话是由负责调查的人传回来的,自然和刚开始复述李露话的工人说的多少有些出入。
因此,明明是李露叫人晚点送,到了缪总这里听到的却是和李露说的大差不差,是为公司订单考虑的结果。
一时厂房内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李露低低抽泣的声音。
缪总看了眼已经在郑舒强手里,和他们公司常规绣品花样一点都不同的绣片,再看一眼和场务两人为了过来对质而拉扯到有些皱巴巴的袖口,缪总心里百转千回。
虽李露的话不可全信,但郑舒强手底下的人也太嚣张,他毕竟是工厂的人,心思自然就偏向了李露。
于是他面带不悦的对郑舒强说:
“郑导,李露她年纪小,做事情考虑不周,这事我作为。可您是个大导演,怎么能放任手底下人对人家一个小女生拉拉扯扯的呢?
若是您手底下的人都是这样的素质,我们这小庙是容不下您这几尊大佛,拍摄的事,诸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这一番话说的郑舒强的脸色变了又变,气的他差点当场暴走。
剧组众人眼看事情不妙,连忙过来劝慰郑舒强。
因为不是长期租借场地,当初剧组和工厂也只是口头协商,并未写书面租用协议,所以即便是缪总临时改变主意,不肯让他们继续拍摄也没辙。
现在赶他们走,对于工厂这方来说,顶多也就是少了个租用的钱,大部分厂房该干嘛还在干嘛,都在正常工作,几乎没有耽误生产进度。
但郑舒强这边却是承担了人工费道具费和机子等各种资源的损耗费用。
两个场务也是老油条了,见众人都在安抚郑舒强的暴脾气,他俩第一时间上前将缪总请一旁去,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尽可能将剧组的损失降到最低。
赵秋娘眼里正颇为玩味得瞧着那李露轻轻拉了拉缪总的衣袖,将身子向前微倾露出细嫩的脖颈,半屈着腿,硬是将自己用高跟鞋补足的高于缪总身高的那几厘米压了下去。
她脸上还挂着泪花,楚楚可怜的轻声对廖总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便是廖总一脸得意轻轻拍了拍她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微眯着眼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自己定不会轻易饶过欺负她的人。
赵秋娘耳朵轻轻的动了动,将周围嘈杂的环境音尽收于耳。她悄悄对坐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忧的看向郑导的孙青叮嘱了几句,起身便朝着两个场务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时的两个场务面对缪总油盐不进的态度内心抓狂的不行:
“缪总,您也知道,咱们剧组出来拍摄不容易,刚刚是我那兄弟不懂事,太冲动了,还请您您海涵!大不了,一会,我代他给李小姐赔个不是您看怎么样?”
没去抓李露现行的那个场务小贾拉着不情不愿的场务小丁赔着笑脸给缪总递了根金陵十三钗的烟。
缪总瞧了一眼小贾递上来的细烟,又抬头看了看低着头歪着脑袋看向别处明显还是不服气的场务小丁。他突兀地笑了笑,正当小贾以为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的时候,缪总却并没有接烟,反问了一句:
“我刚刚听他叫的挺欢,不像是没长嘴的样子啊?这道歉还有代道的吗?”
此话一出,小丁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小贾陪着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小贾缓和了半天,还没等再开口,就听到站在自己身后小丁突然开了口。
“缪总您说笑了,您有什么需求您不如和我们直……”
“缪总。”
小丁的话还没说完,赵秋娘便走上前来打招呼。
缪总听到有人叫自己便抬眼朝声音来源处瞧去,结果却是个比李露还漂亮几分的姑娘。
缪总原本冷硬的态度顿时软了不少,至少说出来的话没刚刚那么刺人了。
“你是?”
“缪总,你好。我是赵秋娘,也是今天录制的主角。”赵秋娘点头微笑示意。
原本照理她也知道现代人见面喜欢行握手礼的,但面对对面那个披着笑面虎的皮,内里却肮脏到不行的缪总,实在是不愿意伸那个手。
不过缪总光顾着上下打量赵秋娘的身段了,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此刻正在盘算估价,面前这个美女主播,他要拿出怎样的利益才能搞到手。
想到他们此刻的需求,缪总眼中一亮,他一脸笑意的回道:
“好好好,赵妹妹好。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缪总装傻充愣。
赵秋娘面上笑容不减,只当看不穿缪总故意装傻,直白坦言道:
“自然是为了拍摄场地的事。不知缪总可否通融一二?”
赵秋娘说话对于说惯了白话的大伙来说自然显得文绉绉的。剧组人对她的语言行径见怪不怪,倒是缪总感觉她颇有韵味,瞧着赵秋娘的眼睛更是色眯眯地,直瞧得赵秋娘犯恶心,好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赵秋娘强行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告诉自己现代是法治社会,有仇报仇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否则她就来不了现代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几次警告自己要冷静,这才克制住自己想捅人眼珠子的想法。
“这事不好办啊!你们剧组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便欺负我厂子里的员工……我这个做人家老板的自然不能眼瞧着自家人受委屈不是?
不过……凡事留一线,我也不想与大伙撕破脸皮,本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对吧?这样吧,我呢就三个诉求,你们若是能做到,我自然也希望双方能够达成共识,你们不浪费了这一天的时间,我呢,也能跟手底下的员工有个交代不是?”
缪总说的情真意切,好似真的是为了工厂做打算一样,后面两个场务听完便觉得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便开口让缪总继续说下去。
赵秋娘却并未发言,笑看着缪总继续编。
“这第一呢,非常简单!便是让该道歉的人呢,给受了委屈的人赔个不是!哦,当然了,别人不能代为道歉!”
这条针对性很足,小贾担忧地看了眼小丁,小丁抿嘴舒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认栽。
见他低头,缪总很是开心,接着说道:
“第二呢,便是咱们这场地费的问题,既然又要我们的工人帮忙出绣片又要用场地,收费呢,自然要比之前要多上一些,具体是多少呢,我们的会计会给你们估算出个大致的数额,到时候发给你们郑导。”
“这点我们暂时还不能答应,您也知道我们手头上没那么大的权利,要不等郑导冷静……”
“既然你们说了不算还来找我干嘛?去给我找个说话能算的人过来。”缪总的脸色冷了下来。
赵秋娘听着缪总的话,明显是想要敲诈,两个场务很是为难,看那神情便是要去拉郑舒强过来,但瞧着郑舒强那边被人拉着喂降压药,半晌没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