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眼中满是惊愣彷徨,他本还以为这幕后女子乃是柳沉舟一伙的什么厉害阵师一类。
全然没往着这重身份去想。
想到自己此前对纪兰珺所做的一系列行径,陆风只觉头皮发麻。
习幽梦听得陆风的话语,再看纪兰珺那满脸自责愧疚的神情,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并没有大吵大闹,此刻虚弱的她也吵不起来。
沉默良久,似想通了什么,虚弱问道:“先前那救命的信号,也是你命人放的?”
纪兰珺一怔,脸上顿显无措,“幽梦……我……”
习幽梦见得这般模样,心中已有答案,依旧没有吵闹乃至于连半句啐骂的话语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留下了一句,“兰珺,这一次,你实在太过分了!”
语气十分淡漠,透着难言的失望和心寒。
她怎么也没想到,纪兰珺作为自己最好的知己朋友,为了布局,竟会将主意打到她给与的那般救命的信号上,连彼此的感情都能利用,拿她的关切在意当作布局的棋子。
心境接连遭受剧烈冲击,心力憔悴下,习幽梦受不住打击,犹似不愿面对现实般,于陆风怀中重重的昏死了过去。
“幽梦,我,我不是故意的……”
纪兰珺慌张呜咽说着,遭受陆风连番折辱都没有掉下太多眼泪的她,此刻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我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我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啊……”
纪兰珺是真的慌了,双手无措地揪着衣摆,一颗心好似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刻着对习幽梦的愧疚与心疼。
“幽梦……”
纪兰珺无力的望着被陆风怀抱着一步步离开的习幽梦,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但却并没有再敢拦阻半分。
浑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无措的杵着。
从习幽梦昏死之前心甘情愿的倒入陆风怀中,安心将自己交付的情景,她已是彻底明白过来,真的误会了!
就算陆风真是邪修,他与习幽梦之间也断然不是柳沉舟等人陈述的胁迫关系!
她不清楚陆风为人,但她却了解习幽梦的性子。
若非存着充足的信任,就算是死,也定要爬开对方怀抱的。
明白这点下。
纪兰珺脸色陡然肃穆冷峻下来,眼中泛起浓浓的杀机。
“柳沉舟!”纪兰珺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朝跟来的陈霜华和孟九襄喝道:“去将那狗东西带过来!”
……
另一边。
陆风以着阳息裹挟着自己与习幽梦二人,径直朝迷雾谷外走去,沿途的雾瘴还未及身,便被那股炽热给蒸腾得驱散了开来。
尽管现下已经知道了纪兰珺的身份,但不敢保证后者会不会因为此前之事发疯刁难下,陆风离开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
他此刻的身体状态因为此前的一通发泄加之丹药的压制,虽不至于陷入癫狂走火入魔,但内心的杀意却已然处于一个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一旦再起杀心,势必会酿就不可挽回的局面。
不说魂海灵魄之阵勉强封禁的那部分杀意会为之失控,单是此刻肃杀的心境,怕是便已足够让他迷失自我。
踏出迷雾谷的那刹。
宋文白等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虽已过去多时,但她们却都并未依从习幽梦的指示独自前往灵焱湖这边,陆风若是再晚半刻出来,她们怕是会不惜赴死,也要闯入迷雾谷之中找寻。
“少阁主怎会变成这样?”宋文白满目忧心的来到陆风身侧,作势就要从后者怀中接过习幽梦。
陆风下意识也张开着手,由着后者衔接过去。
然,昏厥中的习幽梦却是犹如树袋熊一般,死死拽着陆风的脖颈领口压在他的身上,犹如相黏住了一般,任凭怎么拽动都剥离不开。
宋文白、董黎、涂小敏等人全都呆住了。
陆风也被这一幕弄得整个人僵在原地,很是不知所措。
蓦然想到习幽梦此前的嗅闻举动,加之后者曾言及自己的嗅觉较之常人敏感许多……
陆风暗想着莫不是因为自己身上那股奇异幽香之故?才让得习幽梦表现得如此姿态?
未免强行拖拽下乱其心境,当下也只得无奈由着。
……
纪兰珺依旧处在迷雾谷内,一双冷眸死死瞪着被孟九襄带来的柳沉舟等人,眼中的寒意犹似要吃人一般。
“到底怎么一回事?”
纪兰珺怒声呵斥,“那邪修与幽梦的关系,可不似如你说的那般!”
柳沉舟神色满是惊愕,他原本还在那处安全区域,等着习幽梦彻底神识混乱失去动静,哪料突然迎来那么多的变故,得见陆风出现救走习幽梦的那刻,他便知事情败露,瞒不住了。
之所以没有立刻现身请罪,完全是在同刘中枢最后商议对策。
当下,连忙回应:“那邪修明明就挟持了幽梦,这点我们都看在眼中啊,谁知道他们一转眼会变成这种关系……保不准是那邪修以着什么迷惑类特殊手段控制了幽梦,让她敌我不分,意乱情迷失了心智,你没瞧见此行只有他们两人吗?定是那邪修杀光了影阁其他人,独占了幽梦,一对一完成的全方面掌控。”
“柳沉舟!”纪兰珺一声怒喝,打断了柳沉舟的话,满是憎怒道:“我过去怎么就没发现你如此能胡诌!?我可还没瞎,幽梦有没有被控制我比你看得更清楚!”
“我……”柳沉舟一时语塞,见准备的此般说辞没用,心头陡然一慌。
纪兰珺重重的沉了口气,喝道:“给我搜魂!”
陈霜华一惊,领命上前。
柳沉舟傻眼,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纪兰珺,惊慌道:“兰珺,别开玩笑啊,我这灵魂强度架不住陈长老的搜魂的啊,会损失魂识,影响修为的,万万不可啊。”
见纪兰珺面色阴冷,一副决绝态势。
柳沉舟惊吓得跪到了地上。
俯首的那刹,余光陡然瞧见纪兰珺裸露在外的白皙脚踝,以及丝丝缕缕的血迹挂在脚脖子处。
‘受伤了?’
柳沉舟一怔,这才留意到纪兰珺的穿着已和此前大为不同,衣衫颇为凌乱,且明显大了一号不止,像是仓促间临时替换。
结合扮相,再看那脚踝处的血迹,见明显是自上而下,像是腿根处流淌滑落……
回想此前,纪兰珺挪步的模样,似乎也有些别扭,像是牵扯到什么伤口引得疼痛一样……
柳沉舟心思不由变得旖旎活络起来,‘难道纪兰珺她……遭受了那邪修的迫害?已经失了身子?’
想到这点。
柳沉舟顿时有了主意,连道:“我说,别搜魂,我全都老实交代。”
“以下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虚言,且叫我不得好死。”柳沉舟立下魂誓,以表诚意,而后连番开始述说起来。
一旁的刘中枢瞪大眼看着,见柳沉舟这般一五一十的交代,心中慌得不行,急忙也跪了下来。
压着伤势赶回的胡不醉,远远听得柳沉舟这般话语,转身就想逃命,但在感应到陈霜华气息已经落在自己身上下,只得硬着头皮也跪了过去。
待柳沉舟陈述完毕,刘中枢和胡不醉心已是凉了半截。
这些话语透出的罪责,怕是足够他们死上好几回了。
纪兰珺、陈霜华、孟九襄无不面色铁青,为柳沉舟所言气怒的身子都在发颤。
算计半天,到头来竟是一场误会!
完全是在被柳沉舟当枪使,借刀杀人。
这让得纪兰珺万般气怒,恨不得立刻活剐了柳沉舟等人。
待要不顾卫道盟规矩,命陈霜华就地将柳沉舟三人给灭杀,以泄心头之怒时。
却听柳沉舟声嘶力竭的求饶道:“小姐,我等这般行事也是为了卫道盟着想啊,急于求成太想立功下才一时迷了心窍,后续蒙骗你,更是为了保护幽梦啊,那男的毕竟来历不明,且确实动用了邪修手段布置了邪心索命之阵啊,这点我们没有骗你。”
见纪兰珺脸色惊疑不定,依旧满含杀意。
柳沉舟进一步道:“我等自知罪该万死,不管什么处罚我等都认了,但还请我等再护小姐一程,此地毕竟凶险,一切,还望能回到盟内后再行处置。”
刘中枢听得此话,隐隐猜到了柳沉舟态度大变的缘由,当下叩首附声:“还望小姐饶命,念我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我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孟九襄迟疑间动容说道:“小姐,眼下确实是用人之际,他们三人活着比死更有用处。”
陈霜华也道:“若那邪修真布置了邪心索命之阵,事实究竟如何,一切还都不好说。”
纪兰珺听得二老的话,杀意渐渐压下,只觉内心说不出的混乱;
心系习幽梦处境安危下,冷声喝道:“陈姥,给他们吃些苦头,命先留着,待回去后再行发落!”
而后转身带着孟九襄朝谷外走去。
听着背后传来柳沉舟等人凄冽的惨痛声,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纪兰珺清楚陈霜华那手冰魄寒天诀的威势,那股凛冽的冰寒暗劲灌入柳沉舟三人周身穴位下,足可叫他们生不如死,四肢百骸犹若冰渣流经血液,刮伤经络,饱受非人的痛楚。
且此般折磨,除了刚灌入暗劲时会承受一阵外,其余仅会在每天子夜寒气最为浓郁时分才会发作,一定程度上当不会影响白日的战力。
陈霜华阴沉着脸教训完柳沉舟等人后,径直朝纪兰珺寻了过去,经此一役,内心后怕的她,是一刻也不愿再离开纪兰珺身边了。
刘中枢痛苦的趴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冻得僵硬,嘴唇发白,眼睫毛上甚至都有冰渣子凝结,足足好一会才缓和下来。
目光看向一侧还在不断哆嗦颤抖的柳沉舟,眼中满是阴鸷狠厉,质问道:“你为何要将一切都托盘而出?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对策?”
话语带着一丝冷意威胁,俨然,若是柳沉舟敢答个不是,他怕是立刻会暴怒杀了对方。
柳沉舟强撑着挤出一丝邪戾的哂笑,讥讽道:“你们没瞧见纪兰珺那女人的不对劲吗?衣服怕都已经被人给扒光过了,身子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血都止不住的在淌着,清白没了的她,回去后定然会设法寻借口掩盖,以免传出被邪修侮辱的事情。”
刘中枢和胡不醉听言瞪大了双眼,满是震惊。
回想纪兰珺方才的表现,属实……有着那么一丝异样。
刘中枢满是希冀道:“你这是又想到什么歪主意了?和你此般托盘认罪有关?”
胡不醉也道:“你要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我等回到盟内怕都没好果子吃!”
柳沉舟邪邪一笑:“解决的法子我没有……”
见刘中枢二人脸色一变。
柳沉舟冷笑道:“但只要解决了她,不让她安然的回到盟内,不就行了?”
刘中枢二人一怔。
胡不醉皱眉道:“她身边可一直有着陈霜华那老女人在,你想解决她,就是在找死。”
柳沉舟不怀好意道:“圣火冥渊之中有多凶险你们都清楚,陈霜华再强,总归会有不在的时候,但凡被我寻得机会,将纪兰珺那女人一举拿下,料想她碍于清白被辱一事在前,定当不敢声张,会选择乖乖服从于我,如此,她回去后也当能有搪塞解释的由头。”
刘中枢二人一惊,暗觉若是得逞,确实能免去所有麻烦。
胡不醉玩味笑道:“如此,你岂非捡了那邪修搞过的破鞋?”
柳沉舟满不在乎,“如纪兰珺那样的女人,即使被人糟践了,那也依旧是人间极品,我委屈些又有何妨?谁让她背后乃是整个卫道盟!不看身子,也要看看权势地位不是?”
胡不醉认同的邪笑起来。
刘中枢脸上却是泛起丝丝担忧,“可别再如你此前信誓旦旦说得那般又出岔子才好。”
柳沉舟脸色一沉,想到到嘴的习幽梦就这样飞了,心中便说不出的怒火升腾,对于陆风的杀意也更浓了无数。
眼看四周阵势逐渐散去,陈霜华弥留的那冰寒气息也在消散,雾瘴再度逼近。
三人连忙强忍着体内寒劲侵蚀,蹒跚的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