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刚成形的小妖，容貌清秀，唯独那双浅绿的眸子比较有记忆点，他身上的妖力薄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之前烧毁孟凌本体留下的灰烬被他撒在了赵府周围，按理说不会再有精怪靠近。
这只刚成形的小妖怎么会突然跑来这？
太奇怪了。
这会不会是赵大同故意安排的？
林初九微微蹙眉。
但这小妖身上又未沾有任何一丝杀戮之气，气息纯粹而干净，实在说不过去。
那双浅绿的眸子就这么呆滞地盯着地面，犹如木偶毫无反应。
思虑再三后，林初九没有解开他身上的迷魂咒。
不过他一如才，给这只小妖画了个护命的符箓。
做完一切后，林初九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红盖头，重新盖在他的头上。
“一切如何，看天意了。”
赵大同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被两具看不出模样的尸体扶着朝厢房的方向走去。
醉归醉，路过林初九身边时赵大同那双眯缝眼睛却始终透着精光。
“林管家，最近赵家村闹鼠疫，夜晚还是不要乱跑为好，要是咬到什么不该咬的，老鼠可不会道歉。”
赵大同话语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多谢老爷提醒。”
主人离场，赵府的宾客也悉数散去。
天依旧是黑的，四周唯一的光源便是府中几盏亮着的红灯笼。
一切归于寂静，如果忽略暗处的无数双窥探视线的话。
不得不说，修真界的隐身符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隐身符起效可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林初九循着记忆先去了账房。
他要去找孟凌的本体。
小四性格率真，林初九信得过，所以在他去平安寺前将枯木交给了小四照顾。
这会赵家村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小四还活着没有。
点亮的油灯驱散黑暗。
房内摆设一如之前离开模样，账本高高堆起，一股子书霉味。
唯独少了放在窗台上的盆盏。
好在枯木一直以他的气息温养，所以他只要循着气息去找便可。
林初九闭上眼睛，跟随着气息指引走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
他来到了一片竹林前。
是大夫郎居宅旁的竹林，竹叶婆娑，影如鬼魅。
林初九前脚才踏入林内，后脚竹林中深处便出现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救命！”
“有妖怪！快来人救命啊！”
是小四的声音，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竹林之中出现数双红眼，一如平安寺的鼠群。
小四满脸慌乱，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这一摔，鼠群立刻逼近。
“走开！”
“走开啊！你们这群该死的老鼠！”
他惊恐着看着那些红眼，挥舞着手驱赶，不停往后退。
鼠群爬上小四裤腿。
小四绝望闭眼。
鼠群准备啃食时却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尖锐一叫快速褪去隐入黑暗之中。
预料中的疼痛未出现，小四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看清来人后，小四泪水糊了一脸。
“林管家，你怎么回来了？快跑啊！那些鼠群会吃人！”他说道。
“它们暂时不会来。”林初九安抚着他情绪。
逼退鼠群的是平安寺护山灵给他的驱鼠丸。
效果实打实的好。
见他身上破烂，发间插着竹叶，实在狼狈，林初九伸手去扶，小四抹着眼泪避开了他的搀扶。
“林管家，我这几天一直在逃命，身上很脏，你扶我的话会脏了手。”
他都这么说了，林初九收回了搀扶的手，等待他情绪平复。
“我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小四声音还在打颤，但状态比刚才逃跑时好多了。
“你们离府后的第二日，赵家村突然闹了鼠灾，那些老鼠密密麻麻，看到什么吃什么，不到半天，村里人全被老鼠吃完了。”
说到这，小四哽咽起来，“林管家，你知道吗，我靠着你留下来的枯木根才得以逃脱一劫。”
“可是，可是昨天晚上，死掉的所有人突然都活了，我实在害怕，便一直躲在竹林里不敢出来，最后还是因为一点响动被鼠群发现了。”
闻言，林初九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
他没表现出来，继续问道，“枯木现在在哪？”
小四情绪差不多平复了，他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刚才被鼠群发现的时候，我把那截枯木埋了起来，我现在就过去给你取。”
“我和你一起去。”
“……好。”
小四转过身的瞬间，眼底冒出一丝得逞的精光。
这片竹林就像没有尽头般，愈往里走愈黑。
烛光越发微弱。
林初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小四，今晚居然没有月亮。”
小四点了点头，“是啊，星星也没有。”
“你碰到二夫郎撞鬼的那晚也是像今晚一样没有星星和月亮。”
“当时可吓惨我了。”
小四心有余悸回答，声音却充斥着几分压制的诡谲。
小四碰到二夫郎撞鬼那晚分明月亮又大又圆。
确认了，这是妖物假扮的小四。
此时正值夜深。
小四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初九抬眸。
“小四。”
“嗯？”
“你看这是什么？”
小四回头。
噗呲——
一根细竹捅穿了他的心口。
眼前的人双眸平静，毫无波澜
小四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血。
一股黑气从伤口窜出，刚才还鲜活的小四犹如漏气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一只白毛老鼠显露出来，正欲逃窜时，符箓印下，老鼠都没挣扎一下，直接化为了灰烬。
“骗人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从遇到小四起，林初九就开始怀疑了。
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鼠群遇人就吃，小四这几日应该会选择找个藏身处躲好不出来，而不是像刚才一样，明知赵家村人都死绝的情况还大张旗鼓地喊救命，这样做只会吸引更多鼠群靠近。
再者，孟凌的本体本就被抽空了妖力，压根起不到庇护作用，冒牌小四拒绝他搀扶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上带着驱鼠丸。
鼠妖唯独演技过关，谎言还真是漏洞百出。
至于他为什么还会选择进入竹林里，自然是气息指引来的。
林初九重新捡了根干净的竹条，往脚下的土戳了几下。
土质松软，在往下几寸便是一层硬物格挡。
林初九蹲下身，摸索着找到一处凸起，往上一拉。
泥土掉落，烛光微晃，一个蜷缩在四方空间的人露了出来。
是真正的小四。
他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双目紧闭，缺氧的缘故，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好一会过后，他眼神聚焦，干裂的嘴唇蠕动几下，一只手虚弱地打开怀中包袱。
“林……管家，我一直都带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