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是在大三下学期的某一天,姜泠从教学楼回宿舍的路上和高中仍有联系一个舍友聊天。
不知怎么,突然就聊到了傅砚舟。
舍友问她,“你跟那个谁,就你高三那会儿那个可帅的同桌,傅砚舟,现在还有联系吗?”
“他?”姜泠怔愣了两秒,笑笑,“早就没有了。怎么了?”
“没事儿,就想起来了,”舍友笑着说,“咱班学委不是跟他一学校吗,说追他的女生可多了。”
姜泠低垂着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慢了一拍,“啊,是吗?这不是猜也能想到的事儿,哈哈。”
“他眼光是真高啊,都大三了,大四就离校实习了,也没见他谈过一个。”
姜泠:“嗯。”
舍友说,“嘿,我想起来,姜小泠你也是吧?我记得你上次有恋爱的迹象还是在刚大二那会儿呢,那男的追你整整一年,你最后也没答应?”
“不合适。”姜泠温声说。
“什么叫不合适啊?你这么漂亮,要不是没见你跟什么男生接触过,我还以为你心里边暗恋谁呢。”
姜泠笑了笑,“没有。遇到喜欢的自然就谈了。”
又聊了些别的。
挂了电话,她轻呼了一声气。
蓝天白云,校园到处是手挽手说笑的同学,手牵手商量去看电影的情侣。
“傅砚舟一直没有谈恋爱”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绕了又绕,姜泠双手插着兜,目光望向远处。
傅砚舟这个名字,其实已经很久都没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了。
读书,上课,忙着考证,或者平时刷剧看小说打发时间,那次毕业聚会后,她就没怎么再想起过他了。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毕了业就理所当然的断掉联系了。
她偶尔能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他日常的生活。
打篮球,跟兄弟吃饭。
不多,但也能窥探到他大学生活的一角。
她也不会特意去看,刷到了也许会点个赞。
都有各自的生活,她不想把自己留在那个曾经偷偷喜欢他的原地。
舍友说的追她的那个男生,她也没有刻意避免,只是不来电的人就是不来电。
她可以有意识的让自己去规避傅砚舟这个人带给她的影响,但人总是有那么一个下意识,会不自觉的去对比。
年少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这句话是姜泠上了大学很久后才明白。
大学毕业后,她在本校读的研究生,后来又偶然在某个校友口中听说,傅砚舟出国深造了,他家大业大,又是独子,要继承家业。
校友问她,“我记得你们俩高中好像是一个学校的吧?怎么样,他人是不是真的很帅?”
“帅。”姜泠眨了眨眼,玩笑道,“可帅了。我还跟他当过同桌呢。”
“哇,那你竟然没喜欢他啊?”
“别说笑了,我哪敢,喜欢他那样的人,以后恐怕看谁都入不进眼了,想想就可怕。”
“哈哈哈也是……”
也是。
研二这一年,在舍友非要拉红线的热情下给她介绍了个男生,姜泠跟人加了微信。
后来聊了几句就那么沉寂了。
不是对方沉寂,而是她。久而久之,人家也就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或者说看出她没意思了。
她不是擅长跟人聊天的性格,也松了口气。
现在想想,高三那会儿傅砚舟总是坚持不住地捅咕她,没事儿就要跟她说几句,她不理人他就盯着她不动,也是蛮有毅力的。
研究生毕业后在京城找了个工作,公司还算不错,是个上市公司,六险一金,薪资也说得过去,但她辗转了两三年,感觉太累。
同家里商量后辞了,翻出考研那年一起考下来的一堆证书,七七八八,什么都有,摞起来挺厚。
姜泠觉得人生好像跟年少时憧憬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休息了几个月,她用攒下来的工资去了几个地方旅游,一个人的旅途安静又放松,让她找回了些活力。
玩回来,又找了个跟上个工作差不多待遇,但有双休,成年人的生活大概就这样了。
二十八这年,姜母终于忍不住了,联合姜父开始托人介绍同龄男生,催促她去相亲。
姜泠也没拒绝。
这些年埋头学习,埋头工作,恋爱好像成了奢侈品。
遇不到,不想谈。
有人介绍,她就去。见了几个,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她性格挺没趣的,长相还说得过去,对方看在脸上对她印象不错,想接触下去,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给出的理由大多都是合不来。
倒是也有一个对她挺上头的,追了她挺长时间。
不过姜泠觉得他们相处下来其实更像朋友,她面对他实在没有心动的感觉,对方也看出来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自助餐厅。对方笑着对她说,“我觉得你好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外人没办法走进你的心里。朋友可以,恋人不行。”
姜泠不知道他从哪得出这个结论,有点好奇的笑着问,“怎么说?”
对方玩笑道,“你以前有喜欢过什么人吗?他是不是很优秀?”
“还好吧。”姜泠说。
想了想,她说,“他用巧乐兹换走了我的冰工厂。”
对方没反应过来,“啊?”
“肉都熟了,快吃吧。”姜泠笑着转移了话题。
那时候看不明白很多事情。
其实现在的姜泠也不敢确定,可年龄上来了,看问题的角度终究更老练许多。
比如那时的傅砚舟跟她交换巧乐兹,给她带热牛奶,感谢她的水所以多买了两包小饼干给她。还有总是变着法的逗她说几句话。
比如,很多很多。
也许吧,那时他也是有一点其他小心思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就过去了。
许多年未见,或许他都已经成家了也说不定,前几天又去参加了一个老同学的婚礼,有几个同学孩子都有了,人也被岁月摧残的不成样。
可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仍是意气风发模样。
他们看见姜泠,都笑着说,“大美女眼光别太高,还想找什么样的?一个人太累了,还是趁早安定下来吧。”
姜泠只笑不语。
她没抗拒过朋友舍友拉的红线,亲戚邻里介绍的相亲,后来又陆陆续续被叫着去了不下数十次。
连姜母都看不过去了,说,“咱不去了,随缘吧。不结婚怎么了?姜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
姜父也笑着说是,女儿眼光高,那是那些男人没福气。
随缘吧,遇不上就算了,万一哪天缘分就到了呢。
姜泠笑着抱住他们,眼圈泛起微红。
再后来,姜父姜母上了年纪。
姜泠陪伴在他们身边,团圆佳节热热闹闹,一个人也没什么,都挺好。
除夕夜里她坐在飘窗边看烟花,垂眸时忽然捕捉到垂在肩侧的乌发中有一根突兀的银色发丝。
她一愣,随后用手指挑拣出来,绕在指尖几圈。
想要拔下来时又停住了,松开了动作。
“不再年轻了”几个字钻进她的脑海。
这一刻,姜泠终于也愿意承认,兜兜转转许多许多年了,某几次相亲中也不是没想过不如就这样吧。
可只要一想以后的婚后生活可能会有的样子,就又不愿意了。
说白了,其实不过是一个幼稚又荒谬的执着。
不愿将就。
她没有固地自封,只是尝试过了那么多次,多到她自己都疲惫,没有一个人能走近她。
不将就,不将就。
人生已经将就很多了,难得任性,就这样也挺好的。
又过几年,姜泠住的这片区域工程拆迁,赔了不少钱。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了,姜泠辞了工作,决定带着他们去适合养老的江南那边安居。
她来回跑了几趟,全款买下了房子,终于敲定下来。
房产证艳丽漂亮。
回来高铁没有票了,她急于同父母面对面分享好消息,干脆买了一张商务座的票。
外面是一片风景线,欣赏片刻,姜母在家庭群里问她什么时候到家,姜泠拍一张照片分享到群里。
【快啦!妈妈,我想吃糖醋小排骨了~】
姜母:【好,快回来,晚饭妈妈就给你做。】
【嗯!爱你妈妈!】
姜父:【生气了,不说。让女儿自己猜.jpg】
列车停靠到站了,姜泠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也爱爸爸】,收好手机拿着包包起身往外走。
隔壁车厢突然热闹起来,一群人往里走。
停靠时间有限,姜泠艰难的朝外挤着,余光瞥见那帮人中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其中一人正对他说着话。
“傅总,这一片地区的建设规划……”
擦肩而过时,男人偏了偏头,侧脸有几分熟悉。
姜泠只来得及晃神一秒就收回视线,脚步轻快地迈下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