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应疏月原意是要找没人打扰的去处,方便运气抑制内心欲望。
走着走着不由己地就转变了想法,仿佛有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双腿不受控制地要去寻找那份念想。
廊腰缦回,曲径幽幽,三千殿宇星火灿烂,空阔深寂。
她极力保持清醒,调动全部思绪去想慕云嵇朝她下此毒计是何用意。
沉思着,她的心仿佛感知到想见的人正在靠近,旋步转出御花园里一座巨型假山石景,她看见了那个想见的人。
他此刻正站在水榭雕栏边,面前一湖泊水,沿湖一圈琉璃石座宫灯倒映墨蓝湖水里,被浮动的涟漪撕扯成细碎光点。
静伫半晌的男子似乎也感应到她的存在,缓缓转身。
应疏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的面貌,心潮开始澎湃。
一句“樛安”正当脱口,一股力量蓦地将她拉进阴暗里。
她本能地反手就要一击,对方连忙表明身份:“疏月姑娘。是我。”
昏暗里,隐约可见一张五官秀美的脸,应疏月不确定眼下看见的人是否是真主。
按了按眉心,应疏月又把对方再打量。
没错,是那个晏容。
“容,容娘子。”应疏月记得她在宫里的称呼。
晏容唤来宫女,“去拂霄宫找纪大人来。要快。”
她看了眼石山那头,目光被狰狞奇石遮挡了,什么也没见着,神色却凝重起来。
晏容挽好应疏月,不让她离开身边。
“容娘子,你放开我,我还要去找樛安。”挣着胳膊,应疏月心里有些急躁。
晏容细声说:“我已派人去通知寒舟了,你别着急。”说着把人拉向更深处。
应疏月愈发心慌,胸口燥热,“我刚刚还看见他了,不用你去请,我自己会去见他。”
“你听我说,”晏容慌忙开了口,又不知该讲点什么,沉思良久,她摸上应疏月皓腕:“我送疏月你的镯子怎么没戴着?”
应疏月有些神游,“那个镯子看起来挺珍贵的,我最近练剑勤怕磕着就收起来了。”扯开一些衣襟,她想触多一点冷风。
隐约可见她白皙脖颈浮动,气息有些急促。
晏容频频望向侍女离去的方向,焦急不已,耐心又说:“你知道吗,那玉镯是寒舟母亲送给儿媳妇的传家物,我知道你与寒舟鹣鲽情深,必结良缘,我也很喜欢你,甚至都等不到你们完婚就想把纪家的传家之宝交到你手上。”
她低声闲话,一直转移应疏月的注意力,不让她去感知身上的愈加难忍的变化。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一道黑影从侍女离开那方飞跃而来,假山那边立马传来惊惶呼声:“陛下,不可!”乘风飞来的男子极速拉回想要跳湖的人。
“樛安……朕好难受。”慕云渊解落龙袍,抓心挠肝,“可我不想强迫她……我,我不能……”
纪寒舟刚要劝说,慕云渊猛一下环住他,又恍了神:“容儿……我是真心的,你信我。”
动作虽然有点难入眼,纪寒舟还是细心安抚:“陛下醒醒。静心,静心。不要胡思乱想,我,我马上去找御医来。”
“御医来了也没有办法。”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声缓缓飘来。
纪寒舟抬眸,身穿红衣的女人挽着个一身银白长裙大衫的姑娘走近。
白衣的女子同样挠着脖颈,频扯衣襟,喃喃自语,看起来慌乱失魂。
晏容按住应疏月乱跑的手说:“陛下和疏月都中了‘思情幻魅蛊’,除了……如他所愿,再无解法。”
“蛊?”纪寒舟惊疑,“哪里来的此种邪恶的蛊毒?”
放开挽应疏月的手,晏容走到慕云渊身边,“从前峋……你大哥告诉我说,殇南境内有一诡秘的邪教,专门研制稀奇古怪的毒药供一些有特殊爱好的达官贵商娱乐。
其中就包括这‘思情幻魅蛊’,作用就不用我细说了。把陛下交给我吧,你带疏月姑娘离开。”
听她解释,纪寒舟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开始涮他了。
神志不清的慕云渊紧抱住他不放,喊的确是晏容。
扒拉开慕云渊环紧一个男人的手,晏容回应他:“陛下,我在这儿,你抱错人了。”
慕云渊转身:“你才是容儿?”猛一把又抱住晏容,他的力气很大,箍得晏容闷咳两声。
从慕云渊怀里挣脱,纪寒舟一个健步迈向应疏月,揽住。
应疏月抬眼看他:“樛安。”
她的情况似乎比慕云渊好点,起码没有认错人。纪寒舟不由舒了一口气。
听她又说:“怎么有两个樛安?”
纪寒舟:“……”
“容娘子,你放开他,别碰我未婚夫君。谁也不能碰。头发丝也不行。”说罢她就要上前抢夺。
这姑娘中蛊怎么还有点像醉酒?纪寒舟扶额。
她霸道的醋劲给人很强烈的安全感,担忧的心绪里泛起愉悦。
拾起地上玄金龙袍,晏容对纪寒舟说:“此蛊需得早点解,不然热血乱窜,怕会冲爆经脉!”说罢扶慕云渊去往住处。
“此事……多谢!”纪寒舟对离开的背影道谢。
今夜如果不是晏容……
慕云渊可能要被迫做一回“纪寒舟”了,想想就后怕。
垂目怜视,见姑娘领襟扒开一道春色,昏黄夜灯下更显白皙神秘。
梏在纪寒舟臂弯里的姑娘心里一空,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凭着感觉就想去追寻。
一双大手却紧紧拢着她不放。
把着她双肩纪寒舟将人轻缓转向自己,弓下腰与她眼神齐平,让人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样貌:“阿月,我在呢。”
“你是樛安?那……”应疏月指着和晏容一同离开的影子,脑子复杂。
“那是陛下。”
“又是陛下?今夜我已经好几次把他看成你了。”用力揉了双眼片刻,应疏月晃了晃脑袋,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他的眉头蹙在一块,眼里忧思泛滥却又温柔,不像晚宴上那个“纪寒舟”目色凌厉,霸气威严。
她抬起手托起他如琢下颌,触感温润流畅。
指腹游走鬓角眉间,沿挺立鼻梁下滑停在他微凉浅粉唇瓣上,“对,你才是我的樛安。我的樛安永远都是这样温柔好看……那个妖人不知对我使了什么手段,让我把陛下看作是你。
可我运功却找不出体内异样,想不出解法,心里眼里急切地想要见到你,得到你……”
应疏月心尖猛然一震,渴望冲击着理智,心潮决堤,爱意狂潮奔涌激荡,浑身犹如野兽撕咬,又痛又痒。
她振臂顺势就攀住他脖子,下巴倚在宽肩上,在他耳畔媚语喃喃:“樛安,爱我好不好?”
纪寒舟心都要化了,紧紧揽住她韧柳腰肢,“好阿月,我自然是爱你的。”
“爱我……”她的声音缠绵悠长,勾魂摄魄。
“阿月,”纪寒舟心脏颤了几颤,扑通擂动,“我们回家好不好?”
“求你。爱我……”
心头再一震,纪寒舟猛地将她横抱起,飞身跃上宫墙欲往瑞华坊腾去,倏一转念,又于空中踅返,落进后宫一处偏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