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起在基地门口。】
听见此话,不知是受到方才万殷豪的干扰还是内心深处她自己刻意忽视掉的异常情感,沈月柔的身子蓦然僵滞住。
【他已经过来了。】话语间夹杂着些许的复杂。
就在鹮话音落下的刹那,沈月柔像是受到某种感应一般,在路灯下缓缓回头。
像是七八十年代在空地上放映的老旧电影。
空旷的中央广场上一片荒芜,路灯如同虚设,人的面孔在暗沉的光影中不断模糊,又不断清晰。
沈月柔的视线被一片朦胧的黑笼罩——
孟起抱住了她。
连带着剧烈跑动被风荡下来的黑色兜帽。
那一刻,两人的心跳也似乎重合。
沈月柔的兜帽也被扯下来,银辉的长发倾泻,冰凉的触感在孟起的手上清扫,痒意弥漫。
他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他过来的很匆忙。
沈月柔有一搭没一搭的拍他的肩,轻声问:“跑这么急干嘛?”
孟起的下巴抵在沈月柔的肩上,一语双关道:“你走得太快了,我怕来不及。”
心蓦然一软。
“怎么会?我会等你的。”
不知是不信还是默认,孟起敷衍的轻嗯一声,松开她。
他仔细的端详沈月柔的脸,从浅淡的瞳孔睫毛到毫无血色的唇,每一寸皮肤,头发都认认真真看下去。
她的头发已经全灰了,而发根处是完全的白色。
她的皮肤愈发的白,不带任何血色的苍白,再看指尖,居然透明的只剩轮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任何人看到她的模样都不会认为她是个人类。
沈月柔抽回了手,若无其事道:“事情都忙完了?”
“嗯,城内外都出现许多变异生物,人类居住地正在被侵占,恐怕得早做打算。”孟起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的心思还停在她透明的指尖。
“这件事我已经交给黄竟充了,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孟起眉心一皱,等待下文。
沈月柔慢慢说:“我现在得到一个消息,普通人脑内的晶核是可再生的,第一次生长期为三个月,我猜测这个生长期会持续性缩短,并且,晶核最终会消失。”
“你想要一批脑子里没有晶核的正常人。”孟起下定结论,继续猜测:“而且这些人与人类繁衍有关。”
或者说,只有这些人具备生育能力。
沈月柔赞许的点头:“没错。”
“荔城我已经清理干净了,我在那里留下蓝斑藤蔓的幼种,不会有任何变异生物出现。”
“我需要你去荔城重新打造一所专为普通人服务的城市,大力招揽医务人员,所需一切物资我会提供。”
“同时,我会把蓝斑藤蔓的使用权交给你,方便你更好的管理。”
也是,她不在时,孟起最大的倚仗。
“你……手指怎么回事?”他陡然转换一个话题。
目光执着的望着沈月柔,必须要一个答案。
沈月柔手指蜷曲一瞬,停顿一下,还是没有选择瞒着他:“力量消耗的太快了,不过放心,我留了后路。”
按理说仅是灵魂交易所和物资的能量消耗完全达不到透支她的程度,关于这件事,沈月柔自己也很疑惑。
因而,她行事也更加紧迫。
孟起闻言心里忧虑不止,但也明白不能耽误她的计划,只能强制安下心,目送沈月柔离去。
几个闪身间沈月柔就到了约定地点,慕寒和万恒等人已经在原地等候,只是——
沈月柔瞥了眼他脸上血糊糊的伤痕,一言难尽。
谭月见状立马说:“是那个靳存生的土系异能者砸的!”
语气还有点幸灾乐祸,慕寒立马不乐意了,“你这么开心干嘛!”
谭月撇了撇嘴,不打算他的触霉头,抱胸倚在车身上安静下来。
慕寒下巴朝身后不安分的铁笼点了点,神色恹恹道:“喏,它好像被靳存生看见了。”
他碰了碰脸上凹陷的“血洞”,气愤不止。
妈的。还是小看那人了!
陈岷山带着几车人姗姗来迟,他眼尖的发现慕寒身后的铁笼子,眼珠转动,直觉不一般。
但他没说什么。
两方人含糊的打了招呼就朝着海城的方向出发。
夜幕下,长长的队伍如蚂蚁迁徙,不知他们又将走向何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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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救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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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中央的大楼呈环形建筑,环中间是一个圆形池塘,池塘里鱼儿肥沃,争相跳跃,池塘边是整理出来的块状田地,地里青菜瓜果长势欣荣。
此楼被沈月茗命名为‘不息楼’,取自生生不息之意。
楼高五层,只帮派内高层领导人居住,余下的楼层分别作仓库、会议所用。
此时五楼的一间房内传来细微争吵。
沈月茗不耐的蹙眉,眼里尽是烦躁和隐忍,口气不佳:“安爷爷,您就不要再管我了行吗!”
“这些事情很复杂的我跟您说不清呀!”
“怎么就说不清啦?茗丫头,你现在可是在做什么哟……是违背信仰,背叛月神的错事,天大的错事!”
重重的拐杖声踱地,像是要把地板都踱出一个洞来。
争吵的另一位主人公气愤不止,说话间口水都喷出来。
仔细看去,俨然是曾出现在荔城羊肉厂北实验室的安老。
或者说——
斡甘族的族长。
沈月茗腾的一下从椅子站上起来,紧抿着唇,一字一顿道:“我没错。”
安族长摇头,浑浊的眼里堆满了失望,他还在试图劝说:“我们斡甘一族,承自天命,自出生起衣食无忧,无病无灾,寿命绵长,这都是月神的恩赐!茗丫头,做人可不能忘本呐……”
沈月茗最烦族长说这些,何况这些好处之下的牺牲是巨大的,无论是族人还是月神。
“安爷爷!”沈月茗喝止。
她的眼睛澄澈明亮,清醒坚定,声音和缓下来:“安爷爷,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不要阻止我的决定。”
“曾经的月神的确给族人带来无上的利益和荣耀,可是,已经过去数千年了……”
她的眼神逐渐悲伤,话音轻飘飘的,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安族长的心上。
沈月茗说:“月神不是真的神,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我们一族只是好运,遇见了她,我们用族人的鲜血和灵魂圈养住了她,我们于她而言,是仇人,是禁锢的牢笼。”
“现在,她想要成神!”
“那我们更应该帮助她!”安族长掷地有声的说。
“可这是我们的世界!”
以同胞的鲜血铺就而成的成神之路,是沈月茗决不允许的!
安族长眼里泪光闪动,反复的摇着头,喉头哽咽,“茗丫头……”
“她恨这个世界。”
“她恨我们。”
“她恨我……”
沈月茗痛苦的说着,几千年无法诉说的愧疚几乎压垮了她。
相较于斡甘族的族长,作为曾经被选举出来的神侍才是从月神身上得到利益最多的人。
她的生命与月神深深的绑定在一起,不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