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特意过来给母亲撑腰的厉子霆在看到长菁的时候,也觉得呼吸猛地一窒。
长菁平时从来不做这般打扮,所以他以前只觉得对她十分有眼缘,却从未细究过她长得像谁。
如今换了身打扮,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脸上妆容的问题,在光线并不是十分明亮的大殿内,看起来竟然如此像云旭彤。
云旭彤却是第一次见到长菁,登时就看傻了,原本随意搭在一旁的手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扶手。
坐在她身边的仁亲王却施施然开口道:“怎么样,王妃来给评评理,这样的女人,还是给我做侍妾更合适,对不对?”
“王爷……”
“王爷……”
上头坐着的和下面跪着的女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住。
长菁整个人伏在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
厉子霆终于按捺不住跳起来,指着仁亲王的鼻子道:“你这是故意的!”
“我故意还是你故意的?”仁亲王紧跟着勃然大怒,用力一拍身侧的桌子道,“你找个这样的人做侍妾,养在外头不够还要带回王府,你到底存的是什么龌龊心思?
“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下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玩意儿!”
“你、你放屁!”厉子霆怒道,“长菁原来根本不长这样,这都是你故意搞的鬼!”
他说着突然冲下去,一把拉起长菁,用袖子用力擦拭着她脸上的妆容。
长菁被他擦得脸颊生疼,却又不敢拒绝,只能拼命地闪躲。
“你干什么?长菁已经是我的侍妾了,你这样动手动脚成何体统!来——”
仁亲王刚想喊人进来将厉子霆拉开,谁知云旭彤突然冲自己发火道:“王爷说谁龌龊?您刚抢了亲儿子的枕边人,难道还想叫人进来,再把子霆打得浑身是伤才高兴么?”
“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他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打他一顿两顿都是轻的!”
云旭彤闻言冷笑一声道:“王爷,别以为找到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就了不起了。
“您是想弄死子霆好给那个小崽子腾地方么?
“我告诉您,我云旭彤还没死,云家也还没倒。
“谁敢碰我儿子,我绝对会跟他拼命的!”
“你如今都亲眼看见了,你捧在手心里疼的儿子,对你到底抱着什么令人作呕的想法,你竟然还……”
仁亲王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子霆一拳重重打在脸上。
他毫无防备,整个人被打得连椅子一起仰翻在地。
他只觉脸颊痛得厉害,一股热流顺着鼻子流了出来,嘴里的牙齿甚至也被打得松动了几颗。
“你这逆子……”
还不等仁亲王从地上爬起来,厉子霆的第二拳已经打上他另一侧脸颊。
“噗——”
仁亲王从嘴里吐出一颗还连着血丝的牙。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仁亲王口齿不清地大喊,“来人啊,把这个逆子给本王抓起来!”
之前留在门外的侍卫循声立刻跑进来。
云旭彤也猛地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抓我儿子!”
侍卫们登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仁亲王气道:“你们到底听谁的?我如今在王府说话已经不好使了是么?”
但是回应他这话的,却是厉子霆再次落下的两记拳头。
侍卫们见厉子霆居然还继续打,也不敢再作壁上观,赶紧上前将二人拉开。
仁亲王终于安全地躲到了侍卫身后,立刻指着厉子霆道:“给我揍这个逆子!”
云旭彤却冷着脸道:“我劝王爷还是带着您的‘新人’赶紧走吧,非让我叫人把您撵出去,今天的脸就丢得更大了!”
仁亲王闻言一怔,心里虽然有气,却也不敢真的跟云旭彤硬刚。
虽然王府的人都觉得云旭彤温柔贤惠大度,但仁亲王却知道她一旦狠起来,那绝对是六亲不认的。
云旭彤院子里的人,都是她从云家带来的,只听她一人的命令,绝对不会给他留任何面子。
“行,你们娘俩沆瀣一气,真行!”仁亲王气得手抖,却还是没敢真的当面挑战云旭彤的底线。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也算是成功在母子心里扎下了一根刺,也不算白闹一场。
想到这里,仁亲王干脆用袖子遮住自己被打的脸,带着侍卫们离开了。
长菁见仁亲王就这样丢下自己走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哪里是被仁亲王看上了,根本就是成了他用来打击仁亲王妃和霆郡王的工具。
可即便知道,她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反抗不成?
想到这里,长菁心底里满是绝望。
她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好在也没人阻拦她。
但是王妃房中下人们鄙夷的眼神和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却如尖刀一般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待所有外人都离开之后,厉子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察言观色地挪到云旭彤身边。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什么,就被云旭彤劈头给了一巴掌。
厉子霆毫无防备,被打得身子一歪,脸上火辣辣地疼。
“娘,只要您能消气,您就打吧!”厉子霆跪在她面前道。
云旭彤抬手掩面,哽咽道:“打在你身,痛在娘心,可是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子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娘,那都是他故意陷害我的,长菁长得跟您一点儿都不像。
“今天看着这样,肯定都是妆容的问题。
“您若不信我让人叫她过来,把脸洗干净了您就知道了!”
“你们父子俩,就不能让我有一天清净……”
云旭彤话没说完,突然身子一软,身子无力地顺着椅子下滑,竟是又被气晕过去了。
厉子霆见状立刻上前,打横抱起云旭彤,无视了所以上前准备帮忙的下人,将其安顿在内室的床上。
下人们见状面面相觑,回想起仁亲王刚才的话,纷纷低下了头。
厉子霆的怒吼从内室传出来:“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是!”下人们立刻作鸟兽散。
仁亲王府里热闹非凡的时候,厉子安正在宴席上无聊得想要打呵欠。
这是钱泊鑫牵头举办的宴席,给武昌府内及周边的达官贵人们全都下了请帖。
他租下城中最大的一处私家园子,请了四司六局的人来负责布置。
这样的宴席厉子安一年要参加好多个,可以说是千篇一律。
甚至连请客用的园子和四司六局的人都不带换一换的。
面对一样的景色和几乎一样的菜品,厉子安满脑子想的都是,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真不如去接沈天舒出来,找个地方吃吃东西散散心。
如今沈家已经在天恩寺给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办了丧事。
因为人是在天恩寺中出事的,天恩寺主持还特意为二人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法事。
可以说除了没落下个全尸,死后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丧事办完之后,沈家也终于从天恩寺回到了城中。
虽然对外宣称沈老夫人因长子长媳意外身亡哀痛过度,一病不起,不便探望。
但每日登门送礼的人却还是络绎不绝,想要拉关系的更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得知沈天舒已经除服,所以登门想要提亲的。
最后这一类人可真是把厉子安给气坏了。
偏偏如今虽然已经在沈仲磊面前过了明路,可既然还没准备正式提亲,为了不节外生枝,也为了两家的名声,还是不得不先对外保密。
厉子安觉得席间无聊,喝了几杯有些微醺,便起身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他对这园子十分熟悉,很快便在假山后找到一片竹林。
竹林里还摆着他上次来时命人安置的躺椅和红木小几。
厉子安也没叫人来伺候,自己拂去躺椅上落的竹叶,便直接躺了上去。
躺椅轻轻摇晃,他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厉子安被几个人的说话声吵醒。
声音是从假山上面传来的,应该是有人到亭子里聊天了。
难得的安宁被破坏了,厉子安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却听到假山上传来一句话。
“我看这位沈大人,一定是命里带煞,克妻克子女不说,如今连大哥大嫂都被他给克死了。
“沈老夫人如今又卧床不起,若是再不找个人破一破他这个煞,怕是也要糟糕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都死了两任妻子了,一双儿女也都命丧黄泉。
“太妃娘娘如今居然还放出消息,说要帮沈大人择妻。
“要我说,谁家还敢再把女儿嫁给他,那不等于把自家闺女送死路上送么!”
亭子建在假山的半山腰,这些人在亭中可以将后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却看不到在假山后面躲懒的厉子安。
但是假山山体多孔洞,将他们说的话都清清楚楚传到了厉子安的耳朵里。
他背着手,顺着假山后面的小路拾级而上,转过一处巨石,冷不丁地出现在亭内众人面前。
“照你们这样说的话,我爹昏迷在床多年,究竟是被祖母命中带煞克的呢?还是母亲和我的缘故?
“刚才是哪位大师在说话,不如请出来,帮我破一破这个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