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有点严重。”
崔远神色慎重，搞得王离更加迷惑。
这些仙丹明明都是延绵益寿的宝物，就算徐福吃得再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刚这样想着，下一刻，就看见令他无比悚然的情景！
“噗！”
“呕呕呕！”
被侍卫控制着的徐福半跪倒在地，大量鲜血随着仙丹残留，不断从口鼻处涌出，拦也拦不住！
“天啊！”
“这是什么情况！？”
王离懵逼了，被这幅凄惨画面吓得浑身颤抖！
徐福前不久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因为短时间内大量口服水银，会引发剧烈中毒情况。”
崔远凝重解释，看着痛苦倒地的徐福，脑海中开始回忆前世看的科普医学视频。
“患者往往会出现舌炎、口腔溃疡、牙龈肿痛等粘膜腐蚀症状。还会造成肠胃炎、胃出血及粘液脓血便等现象，甚至导致消化道穿孔、肾衰竭等问题。”
“这样大量吐血，应该是胃出血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落在王离和崩溃的徐福耳中，却仿佛是最冰冷的寒风，比现在外面的寒风还要猛烈千万倍！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听到了自己的死期！
“水银……那是什么！？”
嬴政回头，用布满血丝的愤怒双眼看向少年。
“丹砂。”
崔远上前拿起一枚仙丹，慢慢将其掰开，露出其内的银白色粉末：“它也叫作姹女、神胶和元水。”
“因为防腐效果更佳，自古就被中华百姓认为是能够保存肉体，让灵魂永存的神物。”
“在夏商周三代，祭祀文明逐步兴起的时候，它就成为成为墓葬中必要的仪式，尤其是齐地。”
“比如齐桓公葬在今山东临淄县，其墓中倾水银为池。”
“徐仙师身为齐地的方士，炼丹时将它加入，十分的正常。”
“不过在后世，它已经被证明是一种对人体极度有害的剧毒之物，只要服用超过一滴黄豆大小的纯水银，就能让人直接死亡。”
“不！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啊！”濒临崩溃的徐福想要反驳。
这要是被坐实了，不但他自己要死，恐怕家人和门徒都要通通完蛋！
然而才刚开口，忍无可忍的嬴政就含怒挥出了天子剑！
唰！
刺耳的破空声中，徐福的右臂直接就和身体分离，无数鲜血洒落一地！
“啊啊啊！”
徐福剧烈惨叫，再没有没有半点仙师的风范。
他想要昏厥，但才刚刚闭眼，就被身旁的侍卫泼冷水疼醒。
如果世间真有地狱，那么绝对就是现在！
“就这样，他只要敢闭眼，你们就给朕往他的伤口上泼冷水！”
嬴政的怒火才刚发泄一点，怎么可能让徐福轻易死去？
被骗了那么多年，天天吃毒丹药，不知实情的自己，还对这徐福十分尊敬！
躲过了那么多刺杀，没想到真正的致命危机就藏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仇恨，岂能是一剑能够消除的？
“难怪崔远说朕只剩下不到两年的命，会在始皇三十七年驾崩，没想到这居然都是因为你！”
“徐福，朕一直都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朕！”
嬴政的怒火几乎是铺天盖地！
两年寿命？
始皇三十七年驾崩？
听到这句话，王离乃至周围的侍从全部吓傻了！
他们全都没想到，陛下原本的寿命，居然会那么短！
尤其是王离，回忆起崔远刚才的提醒后，瞬间明白了少年喊自己的用意。
是要他去提醒自己的爷爷，不能尝试仙丹续命！
‘好危险！’
‘仙丹居然有如此的剧毒！’
想通了关键后，王离的后背立刻冒出了无数冷汗。
因为他的爷爷，之前患病的时候，的确是想过尝试仙丹。
如果不是因为仙丹太珍贵，还有病情恶化的太快，那些方士都害怕担上害死大秦军神的罪名。
恐怕王翦，现在已经开始仙丹。
陛下那么身强力壮，都在服用仙丹的数年后驾崩。
自己爷爷这个年纪，怕不是刚吃几颗就原地升天了。
“不单单是如此。”
“徐福不但想要害陛下，还想要骗光大秦的国库。”
崔远徒手抓起了一只在附近藏着的老鼠，将仙丹半颗仙丹塞入了老鼠的口中。
“始皇三十七年，陛下东巡至琅琊，想要查看徐福的寻仙成果。”
“只知毫无所获的徐福，为了能够继续骗取大秦的财富，就推托说出海后碰到巨大的鲛鱼阻碍，无法远航，要求增派射手对付鲛鱼。”
“陛下应允，派遣射手出海射杀了一头大鱼，再度劳民伤财。然后又给徐福大量奖赏，让他再度率众出海寻仙。”
“那他寻到了吗？”嬴政死死盯着气息衰弱的老鼠，愤怒几乎就要化为实质！
“没有。”
崔远摇头，迎着徐福绝望的目光，将老鼠丢到一边，无情补刀：“他逃走了，带着陛下赏赐的所有财富，直接逃到了一个倭国的地方。”
“并在那里成为了天皇，开枝散叶，纵享齐人之福，受万民敬仰！”
“混账东西！”
嬴政再度出离愤怒，又砍下了徐福的右手臂！
自己明明被他害得那么惨，而他的未来居然还如此滋润！
天皇？
纵享齐人之福，受万民敬仰！？
还有没有天理了！
“呜呜呜！”
徐福抽泣，连惨叫都没法发出，就跟条濒死的流浪狗一般。
他的喉咙已然被仙丹中的水银灼伤，外加失去两条手臂，大量鲜血喷出。
与其说是还活着，倒不如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这一刻，他仅存的思维里，除了后悔，再无其它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他被贪欲蒙蔽的双眼，去不知死活地招惹崔远，想要再坑陛下一次，现在绝对不会这般凄惨。
虽然迟早都会死，崔远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但起码还能够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崔远！”
“我恨你！”
徐福发出最后的惨叫，说完就原地昏死，任凭侍卫怎么泼冷水也没用。
“把他丢到城外活埋了，记住要用厚土深埋！”
“他现在的血肉都有毒，不能被人畜吃了！”
嬴政冰凉下令，又朝徐福的尸体上踹了两脚，才稍微解气。
侍卫颤颤巍巍将徐福抬下，王离愈发害怕。
庭院外，满天的飞雪更加寒冷，片片入骨。
这位刚进来时趾高气扬的仙师，现在出去时，已经和尸体没有什么区别了！
……
“呼！”
嬴政摸着胸口，重新坐下。
此刻的他浑身是冷汗，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样，不断吐着气。
极度的愤怒过后，后怕开始浮现。
如果不是崔远及时提醒，后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羞愧难当。
居然被一个方士欺骗到如此地步，后世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评价自己。
“崔远，关于这件事，后世的人都是怎么样评价朕的？”
“是不是都觉得朕无可救药？”
说到这里，嬴政的脸色已经忍不住泛红了。
纵使是千古一帝，此刻也免不了尴尬。
“哈哈~”
崔远轻笑了两声，才接着道：“放心吧陛下，未来的大家并未因为此事对陛下有什么嘲讽。”
“因为不单单是陛下，历史上还有许多帝皇都沉迷长生仙丹，并最终英年早逝。”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位被草原部落称为天可汗的唐太宗李世民，他晚年就是沉迷仙丹，只活到了五十二岁，导致做出了很多昏庸的决策。”
“他居然也是如此，那就好。”嬴政闻言，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历史上只有他一个皇帝这样犯傻。
好在，还有很多皇帝和这个李世民陪着。
王离也是如此，他真担心陛下会在气急攻心下，伤到了身体。
“而且李世民还不是最重量级的，大明历史上有位嘉靖皇帝沉迷丹术长生入了迷，甚至整整二十多年都没有上朝。”
“什么！”
崔远说着，话音刚落下，嬴政和王离就陷入到极度震惊！
“为了仙丹长生，居然二十多年没有上朝，这个嘉靖皇帝是疯了吗？”
“难道他就不担心手下的臣子阳奉阴违？”
嬴政完全没法理解。
在他看来，只要是人，那就肯定会有私心。
尤其是在长久没有上朝见到皇帝的时候，主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就肯定免不了生出异心，乃至是背叛夺权。
虽然嬴政没有崔远知道的历史多，但三家分晋可就是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一向称为中原霸主的晋国，到了春秋末期，国君的权力也免不了衰落了，被赵魏韩三家夺取，并最终分裂成了三个诸侯国。
这还是晋公一直上朝的结果，如果晋公直接消失二十多年，那后果他根本就不敢想。
“不！”
崔远摇头：“他并没有被架空，相反，他还一直牢牢控制住了朝政。”
“虽然消失了二十多年，但文武百官无不对他敬畏有加，只要他出声，那就没人敢不从。”
“这怎么可能！”嬴政被惊呆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王离追问。
崔远伸出了双手，竖起了七根手指：“因为七个字——云在青天水在瓶。”
“它表面意思是云的影子倒映在水里，水不愿意了。它生气地质问云：“你为什么侵犯我？”云委屈地说：“我在天上，你在地上的瓶子里，我怎么就侵犯你了？””
“深层的含义是让官员们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不要干皇帝不允许伱干的事儿。”
“但凡是越权，那么嘉靖就会追究他的责任。”
嘉靖皇帝虽然在历史上的评价不太好，但论起权谋，的确是一把一的好手。
“厉害，仅仅只是七个字，就将皇权的本质完全说清。”
嬴政了然，抽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难怪他不上朝，也可以把控朝政，的确是位深知权衡之道的高明皇帝。”
“可惜，他沉迷错了方向。”
“而且这些终归只是小道，他要是真有本事，能够不惧文武百官，根本就不需要耍这些权衡的手段。”
嬴政点评，作为千古一帝，他的眼力一向严苛。
也许嘉靖皇帝在其它皇帝眼中很不错，但在嬴政的眼中也就是那样而已。
“陛下，你这就有些吹毛求疵了。”
崔远无奈：“你是华夏历史的第一个大一统皇帝，立下万世不朽的功绩，威严比海洋还要广阔，比天空还要无限，六国余孽和文武百官全都发自内心畏惧你！”
“可以说，你的个人魅力，就是大秦存在的最大根基！”
“然而后世的皇帝可没有你这样建立威严，立下万古功劳的机会！”
“他们要是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并且成功继位，有着大量亲信跟随，那倒还好。”
“可很多皇帝，比如嘉靖，他能够当上皇帝，纯属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
“他的堂哥明武宗正德皇帝，不小心落水身死，又没有留下儿子。”
“就只能按照“兄终弟及”的祖训，让年仅十四岁的王侯世子，已经搬离皇都的嘉靖来继承大统。”
“可以说，他登基的时候，整个皇宫连条信他的狗都没有了。”
“这种开局，他能用权衡之术控制住整个朝廷，已经是很了不起。”
虽然在后世，很多人都十分讨厌嘉靖。
但就事论事，崔远自问，如果他站在同样的位置，还真不一定能够做得比嘉靖还要好。
嬴政若有所思：“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看来这‘云在青天水在瓶’，的确很有必要记载入我大秦的帝范之中，传给朕的子孙。”
“崔远啊！你真是时刻都会给朕惊喜。”
崔远说的没错，他可以有机会建立威严，甚至帮助扶苏建立。
但扶苏的儿子，乃至他的子子孙孙可不一定还有这样的机会。
“哈哈！”
崔远轻笑，再度坐下摆好了棋盘。
“此事不用着急，现在更重要的是处理徐福的后续事情。”
“他还有很多徒子徒孙，以及大量协助他出海寻仙的方士。”
“请问陛下，你想要怎么处理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