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农村的天更冷,小雪扑簌簌的落在衣衫上。
昏暗的乡道前方,大批禁军提着灯笼给汉武帝照着前方的道路。
汉武帝坐在马匹上,目光深沉的看着董仲舒,问道:“你观此子如何?”
董仲舒稍稍思忖,便开口道:“回陛下,卫大庶长见识卓越,才学横溢,允文允武,日后定为国之栋梁也。”
汉武帝哦了一声,反问道:“如果让其治国,未来大汉会强盛吗?”
嘶!
董仲舒下意识的倒吸凉气,微弱的灯光下,他侧目看到汉武帝那深沉的脸色,他摸不清汉武帝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其治国?
要么就是陛下打算提拔其为文臣,最终走向丞相这条路。
但这不合逻辑。
太遥远了,最起码按照卫宁现在的年纪,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走到这一步,即便天子在深谋远虑,也没必要去谋划数十年后的事。
那还有另外一个解释,将国家交给他,他就可以治国了!
但这……
想到这里,董仲舒不寒而栗、脊背生寒。
他没回答汉武帝这问话,实在不敢,只能以沉默回应。
索性汉武帝没有追问他。
又沉默片刻,汉武帝才开口道:“他说的不错,要改制了。”
“尊赤吧,高祖皇帝心思赤诚,日后大汉以赤为尊,摒弃玄黑,改衣、旗等皇室、军队颜色。”
董仲舒抱拳:“喏。”
汉武帝继续开口:“察举制要规范,举荐上来的人才要进过层层筛选,你通知丞相着手建设学校,赐名太学。”
董仲舒再次抱拳:“喏!”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长安未央宫门前。
汉武帝问董仲舒:“卫大庶长的其余两条最为重要的建议,你当如何?”
董仲舒沉思片刻,开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臣会传播君权神授之思想,商定方针,推广布闻之于四海。”
汉武帝很满意,这些事卫宁虽然提出来了,但需要具体去执行。
不然思想提出来的再高谈阔论,没有实践,一切就是空中楼阁。
汉武帝将这些任务全部交给董仲舒,在由于董仲舒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具体执行。
他累了,挥手让董仲舒离去。
董仲舒刚走,似乎想起什么,抱拳对汉武帝道:“陛下……臣还有一请求,请陛下恩准。”
汉武帝狐疑的看着他,道:“说。”
董仲舒尴尬的道:“臣……实在无能力执教卫大庶长,还请陛下三思啊!”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压力,感受到他的学问不能去教一人的尴尬境地。
汉武帝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他也没打算让董仲舒再去教卫宁什么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知识学问,董仲舒可以去传授。
但现在卫宁显然不需要这些了。
那就朕亲自去传授他治国的王道吧!
汉武帝背着手去了麒麟殿,叫来内宦苏文,问道:“卫大庶长在长安的府邸建设好了吗?”
苏文忙道:“回陛下,还没。”
汉武帝点点头,然后朝后宫走去。
椒房殿。
卫子夫见汉武帝神色疲惫满腹心思,便贴心的给他打了一桶热水,伺候他泡脚。
她主动来到汉武帝身后,给他捏着额头,舒展疲惫。
“陛下可是治国太劳累?”卫子夫轻声询问。
汉武帝摇头:“方才去了一趟蓝田,才回来。”
卫子夫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陛下又去蓝田了,那边值得天子过去的人,只有卫宁一人。
卫子夫能明显感觉到汉武帝对卫宁的喜爱越来越深厚。
或许是因为卫宁救了他吧,卫子夫也没有深想。
……
翌日一早。
蓝田还在落着小雪,今年的天气格外冷,郊外白茫茫一片,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内取暖,道路上很少见着行人。
浅水村的酒水作坊已经搭建好,虽然这场雪灾对浅水村的百姓也有冲击,但他们是幸运的。
浅水村的村民们现在全部被雇佣在作坊内酿酒,卫宁会付给他们劳作钱财。
烈酒在蓝田销量极好,长安那边的铺子也已经开辟出来,烧刀子在长安也已经打出市场,每日入账都不少。
卫宁今日早起,问赵策的收入情况,这一两个月时间内,纯利润已经达到了一万金,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但要说顶尖权贵去比,这点钱不算什么。
卫宁此前从卫青那借了五千金,今日一早打算带赵策去一趟长安,将钱给卫青还了,随便看一看长安的酒水铺子如何。
他刚准备带着赵策出门,就见一名汉子冒着风雪走来,沟壑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李叔?”
数日不见,李叔显得更加沧桑,头发也白了许多。
“您这是?”
卫宁看着老李,急忙开口询问。
老李作势要给卫宁跪下,被赵策眼疾手快拉住。
当年的战场坚韧不拔的老兵,若非遇到什么天大的事,何至于此?
都是军人,赵策惺惺相惜。
老李包含热泪,屈辱的将自己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卫宁。
那日从卫宁这借了一石粮回去,本以为可以度过这个冬天,但天灾不可怕,人祸才是最可怕的。
蓝田颍阴侯看上了李家圩大片肥沃的土地,又因天灾的原因,整个李家圩大多数人家都将田地贱卖给了颍阴侯,成为了他们的佃农。
颍阴侯府的管事找到老李,丢了三贯钱,强硬的要贱购李家十亩肥田。
老李不愿意,他和别人家不同,他已经有粮食可以度过这个寒冬,所以说甚都没卖。
第二天颍阴侯家管事便找地痞和老李家大儿子打了一架,官府判李家赔偿对方一石粮。
老李借来的粮食就这么没了。
对方明摆着告诉老李,他能借多少粮,就会失去多少粮,就是要逼着对方贱卖良田。
在这个社会,权贵们兼并土地的方式多种多样,无权无势的人最后都会认命,贱卖田地,成为对方的佃农,帮着对方种植良田,最后分得微薄粮食。
这种事屡见不鲜。
底层百姓,怎么和权贵去斗啊!
在军中,他是弓弩营的伍长,离开军营,他什么都不是,任人欺辱,却又反抗不得。
当老李说完后,他恳切的对卫宁道:“大庶长,俺也不认识啥权贵,您可否帮俺去和颍阴侯说一说,莫要为难俺这小民了,俺明年种得了粮食在赔一半给他……”
赵策在一旁听的破口大骂:“畜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