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样被闹钟叫醒,洗漱,骑车去学校,又是充实且崭新的一天。早自习过后,我们一大伙人围坐在常去的早餐店。桌上是老板扔在下的两块五一包的庐山,我们很少拿,因为真的难抽。
这天有些不一样,我们桌上多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凳子上多了一个人。一名戴眼镜的同学蹲在我们桌边,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以椅代桌地吃着水煮粉干。
我们停下筷子,端视着蹲地的陌生男同学。
财灿离得最近,他对地上男生说:“同学,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来,坐到桌上来吃,这里还有位置。”
说罢财灿扶起陌生同学,那人才把汤粉端上桌,口齿不清地说着“谢谢”,然后埋头继续吃着粉干。除最开始的动作有些特殊外,我们也没有发现其它奇怪的地方。
在回校的路上,财灿问:“你们谁认识刚才蹲在地上的人?”
熊熊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聪聪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们见过他!”
老黄接过聪聪的话:“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回家的时候,我和你,还有姜心骑着单车,旁边突然就多了一个人跟着我们,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两个认识他。”
聪聪回:“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认识他。”
我说:“我也是,我以为你们两个认识他。”
老黄说:“就是这个人,那天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骑了一大段路程。”
洪博插嘴道:“按你们说的,这个人都很奇怪哇。”
我开玩笑说:“是很奇怪,我们都不认识他,他就直接蹲在我们旁边,幸好被财灿看见叫了他起来,不然人家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人,让人家蹲在我们旁边吃饭。”
老黄也认同我的观点:“确实这样,如果没看到,等下真的会被人家误会。”
聪聪说:“如果下次还碰见他的话,我要问清楚,他怎么老跟着我们。”
当晚的自习前,我和聪聪、老黄在“后花园”玩耍,聊着早上发生的事情,试图解开疑问。坐在我们旁边的是老黄的邻居,比我们低一届的王伟,当听到我们的聊天内容时,他说:“你们说的好像是我们这一届的人。”
我来了兴趣:“是谁,你很熟吗?”
王伟回答:“只是认识。”
聪聪说:“这个人都很奇怪哇,前几天还和我们一起回家,我们又不认识他。”
王伟说:“我们叫这人东哥,他在我们年级很有名的,脑子有点不太正常,特别喜欢跟在漂亮的女生后面,不过也只是跟着而已,而且他最近都跟在和我同一画室的安安后面,画室的人还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安安长得漂亮,我就是想跟着她’。”
我八卦地继续追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现在还跟着安安吗?”
“现在不会了,安安用了别人教她的办法,对东哥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就报警了’,东哥听完吓得直说‘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我最怕警察叔叔了’,然后骑车跑得飞快,从此再也没跟过安安。”
老黄说:“这人的脑子还真是不太正常。”
“除了这个,别人叫他去碰一下陌生女生,他还真的用手去碰人家;有人告诉他走路的时候要边跑边跳边唱歌,这样才帅;还有人教他抓波龙爪手,告诉他跳起来,然后这样。”说着王伟还做起动作,双手呈碗状伸向前方,是周星驰在《鹿鼎记》里的动作。
“这样就过分了吧?”我和聪聪也点头认同老黄的观点。
“还有更过分的,还有人叫他去碰有男朋友的女生,然后看他被打。”
聪聪好像有点气愤:“确实过分,还喊人家挨打。”
我也有一丝忿然道:“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让人家挨打吧?自己开的玩笑,让人家去挨打?换我来开这种玩笑,我是肯定不让人家打他,太缺德了。”
老黄赞同我,说:“这个肯定,开玩笑还是要有个度。”
聪聪再次疑惑:“这个什么东哥,不知道别人在耍他吗?”
王伟回他:“你以为我编故事骗你啊,不信的话,下次我叫他表演给你们看一下。”
我和聪聪齐声回答:“好啊,好啊。”
给生活找些乐子也是不错。
刚下完第一节自习,我和聪聪来到离门球场最近的二十班,找老黄和阿花闲玩,谁知他俩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玩耍。刚过二十班,我和聪聪烟还没抽到两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住我们。我和聪聪回头一看,王伟带着一名男生向我们靠近。
门球场有些黑暗,当王伟走进,我才看见他身旁的男生戴着眼镜,身材偏瘦,且两只手正毫无规律地甩动,嘴里也不停地念念有词。借助透过树林里从教学楼溢出的灯光,我才看清他镜片后的眼珠也在不安分地转动。我和聪聪一看这情况,立马清楚来者何人。
果然,王伟对身旁边的人笑嘻嘻地说:“东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高三年级想要认识你的人,他俩也想认你做大哥。”
说罢王伟还冲我俩挑眉,我和聪聪心领神会地接话:“东哥好!”
东哥两只手仍在毫无规律地甩动,乱转的眼珠却终于安定下来,聚焦在我和聪聪身上,随即用颇具大哥风范地向我俩招手,并回应说:“你们好。”
我顺势拿出口袋里仅剩一根的烟,说:“东哥,会抽烟吗?”
王伟提高声调地“训斥”我:“笑话,我们东哥还不会抽烟?”
东哥转过头,说:“会的,我会抽烟。”说罢拿走我递去的烟,聪聪也顺势上前点火。东哥将拿烟的左手放在聪聪火机的上方试图点燃,过好一会儿才烧起来,东哥赶紧猛嘬一口,然后把吸进的烟全数吐了出来。他大手大摆吸烟的样子,像极了《hello,树先生》里抽烟的王宝强,唯一区别就是东哥看上去要整洁许多,以及不会抽烟罢了。
王伟又继续对东哥玩笑:“东哥,你给这两人说说你在高二的一大群小弟。”
东哥摇晃着脑袋,说:“没错,我在高二有一大群小弟,他们也是这样经常发烟给我抽的。”
我说:“东哥,听说你前段时间老跟着安安回家?”
东哥似乎被吓到,连声说:“不敢,不敢了,她说要叫警察叔叔抓起我来。”
我追问:“那之前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呢?”
东哥眼里突然流溢出一丝光彩:“她最漂亮了,我看见她就忍不住跟在她后面,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说罢我和聪聪、王伟都大笑起来。
不久,上课铃响起,王伟再次说:“东哥,快回去上课了,快!跑起来!”
结果东哥真就转身跑向高二教学楼,王伟继续大声地冲他喊:“东哥,跳起来!不要忘记了唱歌!”
果然,远处黑影快速跑跳的同时,还传来不着调的歌声。
这下,我确定东哥有点问题。
第二天刚吃完早餐,我们又碰见了东哥。我对身边的芋队说:“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芋队好奇地问:“怎么有趣?”
聪聪替我回复:“他敢去碰陌生的女同学。”
芋队一脸不相信:“不可能,还有这种人?”
我把路过的东哥叫到身边,学着王伟故作吹捧地语气说:“东哥,听说你敢摸女孩子,我兄弟不信,要不然你给他们表演一下?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东哥摇晃着脑袋,眼神毫无规律地乱窜,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这有什么不敢的。”
芋队嘴里叼着烟,下巴往前一抬:“就前面那个女生吧。”
之间东哥快步跟将上去,随后放慢脚步跟随那名女生,伸出手的却迟疑地停在半空,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们。
我们站在东哥身后,嘴里做着口型,无声地冲他打气:“快!快!快!动她啊!”双手也不停地示意东哥赶紧行动。
受到我们的怂恿后,东哥弯曲的食指孤独的留在微握的拳头外,缓慢地伸向前方,然后在那名女生的肩部快速而又轻微地戳了一下之后,便立马缩回“犯事”的手。
女生警觉地转过身,面带怒容地留下一句:“神经病!”
我们被眼前一幕逗得前俯后仰。
我和大家一起笑着,但我看见东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摸着头,呆立在路边。我突然觉得,东哥也不像王伟说的那样,真的敢胆大到去“摸”女同学,他看上去还是知道羞耻的。不过我没有想太多,这时聪聪走上前对东哥说:“东哥,快上课了,赶紧跳着跑回教室!不然要迟到了!”
话音刚落,东哥口中念念有词,跳着消失在回学校的人群当中,也再次逗笑我们。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除了偶尔在校园里撞见东哥大叫着飞驰而过,也没特意看过东哥表演的其它“才艺”。
仍是普通的一个傍晚,我和芋队等人坐在门球场闲聊。
王伟说:“最近我同学教了东哥新的动作,是脱了裤子抱在树上。”
我来了兴趣:“还会,下节课后你叫东哥过来表演下。”
铃声响过,在约好的同一地点,东哥照旧跑跳着过来。
我发烟给东哥:“听说你最近新学了一个动作?要不给大家展示一下?”
东哥将烟熟练地挂在耳朵上,立即开启了他的表演。当着众人面,东哥还就真就脱下裤子,露出深色的内裤,对着就近的一棵树,嘴里快速地念念有词:“抓波龙爪手!”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高高跃起,如同考拉一样挂在树上。
这回没有引来大笑,反而是短暂的沉寂。
芋队对着东哥说:“你回去上课吧。”
我也把东哥拉到一旁,轻声言道:“东哥,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们帮你解决。”
也不知道东哥听没听见,他依然跑跳着离开。
老黄望着极速离去地身影,说:“这人是真傻,还是不要耍他了吧。”
很多年后,我再次遇到过一个“傻子”,和东哥一样,他常被周遭人打趣差遣。也许他是和东哥一样反应慢,又或许是他们是为了有“朋友”,才愿意受别人教唆而做一些“傻”事。他们可能奇怪,为什么他们明明听话地照做,可为什么还是受到嘲笑。不过,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他们还是能分清楚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