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的旅程很是短暂,除去提供免费香烟和水,免费表演的金碧辉煌的赌场外,我们只住一晚便从拱北口岸前往珠海返程。临别前的最后一夜,我躺在酒店床上辗转难眠,在wi-Fi还没普及的时候,我手中的新手机无非是一块会亮灯的砖头,我无法获知游戏里帮派的情况。在港澳连续多日无法登陆游戏的境况下,游戏是我出游几天最挂念的事,即使是出发前托付给聪聪打理也不免让我担忧。
出关口的第一时间我打开手机,期待着在无法联系我的这几天,是否多出许多寻找我的消息。是聪聪关于帮派的事情最好,或是熊丁丁问我什么时候回校的问询也罢,再不济随便一个人的随便的信息都可以,让我知道自己是有人挂念的就行。
崭新的手机在开机画面运行结束之后,伴随“叮”的一声长音落定,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稳当地落在空荡荡的收件箱里格外醒目。我故意不看已经漏出内容的第一排字眼,习惯性地点开完整的短信再读: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你抓着我的手用烟头烫你手臂的样子。
简短的字句瞬时带乘我回到当时的画面。虽然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我当然知道这条短信的主人。当看到曾让我翘首以盼过无数日翻夜转的来自翅膀的消息,同时是自高三那年仅有两字的短信外,我头一次接收到她的信息,还是主动的。我没有高兴,没有难过,有的只是怨恨。是不是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突然忆起当年之事,是不是非要过那么久才能想起我做过的笨拙可笑的事。我猜不透这条短信的目的,也无心再猜。算了,看发出时间已过去两天,再说我不知该如何回复,便不回复。
从珠海返回,我又同表哥三人在广州逗留。在我强烈的要求下,我们的第一站是网吧,我迫不及待想给他们展示我所管理的拥有二百五十人的游戏帮派。连续几天没有登陆,我已经在幻想聪聪还有众兄弟们欢迎我回归的场景,好令表哥三人惊讶。可结果却是屏幕上显示帮派成员的数字有所变化,我揉眼重看几遍,如果我不是二百五的话,那数字应读作一百八十二。
林石和朱伟见我不出声,凑过头来看我的屏幕,林石说:“你不是说你是很牛逼的帮主吗?不是说有二百五十号人,怎么这才一百八十多人?”
人数虽然大幅度减少,好在帮派排名没有掉出前四,让我还有争辩的资本:“你看就算少了这么多人,还不是全区第四,还不能证明之前的牛逼吗?再说我这么久没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聪聪的“喂”字刚从电话传出,我便抢先质问:“你知道帮派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
“人数一下降到一百八了,你都不知道吗?”
“我不清楚啊,我也一个星期没上了。”
“我不是临走前把帮主给了你,叫你管理吗,你跑去干嘛了?”我语气不顺。
“就有点事不想上哇。”聪聪那充斥着无谓的漠然语气让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缠下去,我也没有心思去探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没有上游戏。
突然聊天框闪动,来自游戏里结婚的虚拟伴侣:“帮主你可来了,这几天大家等你等的好苦。”
“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是好几天没有上线吗,童颜(聪聪游戏id)也没上,帮里主力队伍凑不齐人,导致帮战输给原先的第四名,副帮主受不了大家对他的质疑便直接离开了帮派。接着好多主力成员被别帮挖走,区里又传出你不玩了的消息,帮里的好多成员都陆续离开了。我一边安抚大家说你一定会回来,又和一帮老成员极力劝说大家别走,这才留下了这些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用担心,这次我回来了。”我莫名产生一种武侠世界的主角接过重振没落门派的使命,天降大任就此逆袭的感觉充斥全身。可能虚拟世界令我沉迷的原因就在于此吧。
我便不再做任何停留,与表哥等人告别,我乘坐最近的一列高铁回深圳取回之前寄放的行李。结果我的首次高铁之行,短暂到来不及体验即使是荒山野外也覆盖的3G的信号与新手机发生科技的碰撞,不愧为发达省份。
回到学校的首要任务自是用尽方法重整帮派,我先是在游戏里不断花钱点播歌曲,让区里的人重新知道我的存在,这是所谓的宣传;接着不停地结交各路游戏玩家,这是发展人脉;最后在帮里所留下的人里寻找实力不错的玩家组队,把帮战排名暂稳,这是实力的展示,不然光说光宣传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白搭。三管齐下的策略再辅以其它手段,我自信地认为恢复往日的光彩不过指日可待。
虽是继续沉溺于虚拟的世界,但现实生活也是不能落下的。学校里最要好的异性朋友,熊丁丁有了新的男友,她没空找我。好在与异性的交流还有远隔千里的陈愉。
自寒假正式认识之后,我和陈愉越来越熟悉,每隔几天的断网之后都有一通长时间的电话聊天。聊天的内容越来越宽泛,而且她还告诉我她和翅膀是同一个星座,虽然我看不出来。
一天的游戏下来,和许多入睡前的夜晚一样,我站在走廊尽头前的窗口,戴着耳机和陈愉聊天。远处寝室楼的灯光一盏盏地熄灭,晚风穿过窗户漏出的缝隙,给我带来季节变换的消息。
我说:“现在我们这边好像不太冷了,再过一段时间估计连外套都不用穿了。”
“我们这边还是很冷,真羡慕你们那的气候。对了,你什么时候邀请我来你那玩啊?你答应给我拍照的事情还没兑现呢。”
我分不清楚陈愉是玩笑还是真有这想法,但我还是用玩笑的语气说:“那我现在就邀请你,我带你去看海。”
“那我清明假期过来找你玩,我估计那个时候你们那边会更暖和。”
我默算着银行卡里的数字暂且能够在陈愉来过之后剩余一些吃饭的钱,不过日子要过得辛苦些,但游戏里就没有办法再充钱。
刚说定好没几天,陈愉再次打来电话,又给我增加一个人的开销,而且是我极其愿意的开销。
陈愉语气难得低落:“你听说了翅膀家里发生的事情吗?”
“听说了,受之前那件事的影响,她爸也被抓了。”
“那我想叫翅膀一起来你那里玩可以吗?就当是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她放松一下。”
“当然可以,首先要她同意来,她这么讨厌我。”我不免想起自己和翅膀基本不联系的事实。
“可是你不能给她吐露她家里发生的事情哈,她妈妈好像怕她承受不住,所以到现在还瞒着她,我和张憬也都决定不告诉她。”
陈愉居然担心我是趁火打劫的人,我不免生气:“你把我想得太差劲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告诉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告诉她?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她家里人找个时机告诉她,我们外人怎么好说三道四的?”我当然知道如此沉重的打击定会让翅膀难过,大家也是担心她悲伤过度,能瞒就尽量瞒过去,且我们都认为这种事情应当由她最亲的家人告诉她。
陈愉听出我语气里的愤怒,赶忙解释:“好好好,是我不对,我是出于担心翅膀的缘故嘛。”
“嗯。”
“那我去叫她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