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妄的眼睛墨色浓稠:“你觉得呢?”
时妄本以为她会说借位,没想到她说。
昼眠抬眸直接道:“删掉。”
时妄陡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昼眠风轻云淡笑了笑:“以往在舞台上,你连扶我都不肯,一定会觉得碰到我恶心吧,为你着想,全部删掉。”
她带着笑,眼睛明亮妩媚,已经和曾经的昼眠泾渭分明。
时妄起身,半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她,英挺清俊的面庞微白:“怎么样可以让过去过去。”
昼眠懒懒道:“那个时候我躺在病床上一个月,后来刮风下雨的时候膝盖还会发疼,每次疼我都会想到你,这就注定了过去不会过去。”
窗外的雨纷纷扰扰。
时妄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突然又像刺一样扎得他生疼。
她刺痛他,是因为她在疼。
时妄温厚的手搭在她膝盖上,温热瞬间覆盖了酸痛。
却让昼眠想起辜清许永远会在约会前查天气预报,每次下雨会在车里备好热水袋和暖贴。
有心的人,从来都不用教,因为对方记挂着和她有关的一切。
她只是说膝盖曾经受过伤,他就想到问她是不是下雨会复发,再遇到突然而来的大雨,他忽然从笔挺西服的衣袋里拿出暖贴,弯腰替她贴好。
那是昼眠对辜清许的第一次动心。
那时,她仍旧对时妄留有余情,毕竟是她喜欢过四年的人。
可对比来得如此强烈,辜清许也是长期被异性猛烈追求的目标,却没有丝毫高高在上,反而矜贵地保有绅士的品格。
甚至不止辜清许,连其他追求者都能做到照顾她的感受。
哪怕她的旧患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曾经她最喜欢的人,只会给她留下永远会隐隐作痛的旧患。
她静静地看着他。
一样的新月眼。
时妄想起曾经昼眠跑过来给篮球场上的他送水,为他赢球而欢呼,因为他打架受伤而掉眼泪,在她的课桌上画时钟。
他不知道她曾怀揣着一个时字满心期待欢喜入睡多少回。
可他后知后觉的心动,只能对上她的冷漠。
当时只道是寻常,以为一直都会这么下去。
时妄低着头,墨色短发的发尾遮住他跋扈锋利的眉角:“我曾经有很多错误,但往后我只偏爱你,任何除你之外的男女关系我都会果断推开,不存在让你委曲求全,也不会再有曾经那些事,你的所有伤,能不能给我机会弥补?”
昼眠忽然觉得他很可笑:“只?偏爱?你发一大堆信息向我解释那个女孩叫代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时妄不明白:“知道什么?”
昼眠的声音比秋雨更寒凉,却轻得可以被风随意吹走,仿佛并不在意:“你高中那格索斯的剧本上有一个薇字,是代薇的薇。”
曾经她看见他剧本上出现一个明确会是女生名字的取字,还是他的笔迹时,她心如刀割。
偷偷在书本上写喜欢的人的名字,她太懂这种心境。
时妄没想到是这个:“我那时有一个网友叫野豌豆,野豌豆就是薇,我们关系很好,并不是代薇的薇。”
昼眠停滞一瞬:“野豌豆?”
时妄看着她,薄唇轻启:“是。”
本来只是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但后来从游戏延伸到现实,每每他处于低谷时,都是野豌豆陪着他,甚至约好一起上国大。
只可惜,他毕业之后给野豌豆发消息,她的头像一直都是黑的,再也没有亮过,他也不知道她是否考上国大。
昼眠忽然笑了一声。
时妄不懂她的意思,可看她的眼神依旧温柔。
昼眠忽然拿起旁边的冰美式,直接把盖子揭起,倒在时妄头上。
冰冷的咖啡液往下流,她的表情冷漠,丝毫没有波动,她倒咖啡的动作丝毫不停。
时妄诧异,浑身湿透。
昼眠淋完咖啡,将空瓶放在旁边,一句话没有说。
咖啡从他清瘦的下巴滴落,然而他却只是将温热的手心贴在她的膝盖上,眼底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解气了吗?”
昼眠没有回答他,
可一时间整个剧场的人都静了,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平日里大家都不敢冒犯的时妄,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泼了一身的咖啡。
昼眠起身,时妄也跟着她起身往外走,追着她出去。
两个人明明没发出什么声音,安安静静的,可是众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他们身上,他们走出去后也只敢眼神交流表达吃惊和惊讶,没有敢议论纷纷。
时妄明确感觉到不只是因为腿她腿的原因,他跟上去:“昼眠,还有其他原因吗?”
外面的雨飘进走廊,她停下脚步,清瘦的脸冷白:“你说的话很难让我相信,只喜欢我,我觉得很可笑。”
时妄刚要说话。
陈淮从剧场里追出来,拿着伞:“姐姐,你没带伞吧,我送你。”
少年看都没看时妄,目光炙热地看着昼眠:“不要和他走在一起,他手里没有伞,你会淋湿,只喜欢谁都没用,他的喜欢一文不值。”
昼眠没有再看时妄:“你说得对。”
时妄的心如受刀绞。
陈淮连忙撑开伞,遮住她走进雨中。
到了车库,陈淮想开车送她回去。
昼眠却忽然道:“既然你开了车,如果方便的话,伞借给我可以吗,我自己回去。”
陈淮倒有点意外,因为女生一般情场失意的时候,都急需另一个男人解围,除非那个女生并不在乎让她失意的那个人。
不过既然昼眠开口,他还是应道:“当然可以。”
他试探道:“姐姐,我每次看见你和他待在一起,都是冷着脸的,你并不开心,不如离开剧场。”
昼眠接过他手里的伞,不对他的评价做任何答复:“谢谢,我先走了。”
陈淮意外了片刻,还是露出灿烂的笑,小虎牙俏皮:“好。”
昼眠拿伞走人。
学校离她住的小区并不远,其实走两步就到了。
她到了小区楼下,给雨伞甩水。
檐下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怎么染了黄头发。”
昼眠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华晏,想来又是来看他弟弟的。
昼眠不以为意:“我收养了一只小狗,狗是色弱,听说黄色和蓝色在小狗眼里是最鲜艳漂亮的颜色,其他颜色都接近灰色,所以我染金黄色,希望它喜欢我。”
华晏难得被逗到:“你是真的很会打动人心。”
昼眠抬眸,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和当初截然不同的眼神。
之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漫不经心的调侃,像她只是个玩具。
但这一刻,他眼底出现了浓稠的墨色,出现了欣赏。
昼眠不当回事。
华晏却从容提起:“总台恰好有记者空位,如果你空闲的话,我替你联系一下,放假的时候可以去首都实习两个月,对新闻人来说,是很漂亮的简历,期间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向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