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
郑将军看着桌面上还亮着屏幕的手机，脸色深沉而又凝重。
几分钟后，他拿起桌面上的固定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电话瞬间就被接通了。
“首长。”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是我。”
郑将军微微点头，沉声道：“十分钟之内到我办公室，带上退役人名单。”
电话那头声音洪亮，一丝不苟。
“是！”
……
另一边。
段成武同样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半晌轻轻出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起。
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但这个结果并不让他觉得高兴。
段成武抬头，看向面前由于天色渐暗已经逐渐变得有些幽暗的灰白色大楼，那没有安装门窗的一个个洞口彷佛择人而嗜的深渊。
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被拖进自己给他们选择的泥潭。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生命，变成一个个连墓碑上都不能出现遗照，只能写上名字的无名英雄。
选择吗？
段成武释然一笑。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选择。
只要自己坚信是对的，那么就要一路走下去，直到尽头。
直到……无路可走。
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选择可以让自己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选择。
或许……他本就从来不曾有过选择。
……
山城。
云盛装备厂。
沈岩百无聊赖的操作着自己的设备，有些心不在焉。
从王烁接手云盛装备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
一周来，云盛装备厂发生了不少大事。
首先第一件，当然是云盛装备厂的改名事宜。
经过王烁的大笔一挥，云盛装备厂正式改名为第一装备厂，代号113，性质从集体所有制变成了公私混合所有制，他们这些工人也从光荣的国企员工变成了私企员工。
第二件事情，当然是工人的去留问题。
经过新老板的这么一折腾，工人们几乎走掉了三分之一，原本四百多人的厂子，现在就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在苦苦支撑，就连他们的老厂长和几乎近半的管理层都选择了离职，唯一让沈岩觉得惊讶的，是老厂长的红人周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新厂的代厂长，负责管理整个厂子的生产经营。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利益交换，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留下的人也不是没有收获。
虽然离职的人拿到的补偿金额很高，很令人艳羡，但留下的人待遇也不差，基本每个人都涨了一千块左右的基本工资，而且新老板还承诺，可以将厂子的利润拿出百分之十全体进行分红。
这意味着以后他们干的越多，收入也会越高，当然，前提是生产出来的东西有销路。
但这也是最让沈岩担心的事情。
厂子已经停产近一周了。
况且，就算是生产出来的装备，也不见得会有销路。
之前厂子勉强能维持，是因为有军部的采购订单，虽然分到的份额并不多，但军队采购，仅从手指缝隙里露出一点点，就足够他们赚到利润存活下来。
这样产品的性能和质量反倒成了其次的问题。
但现在不同了。
军部的订单已经取消，原材料的分配供应也断了渠道，厂子里现在陷入了完全的困顿状态，全靠新老板带来的资金在支撑。
听说代厂长周平已经去东海市想办法解决原材料的问题了，但沈岩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就算现在能正常生产，成品的价格和质量在华夏市场上也不见得就能占据优势，军方也不一定就会采用自家的装备，销路仍然是个问题。
军用装备，在华夏国内现在的环境下，不卖给军方还能卖到哪里去？
搞出口？
沈岩仅是想一想，就觉得很不靠谱。
没有收入，就没有利润，就没有分红，就没有他们的奖金。
这些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没有收入，厂子就会变成一只不断吸血的水蛭，直到将新老板榨干。
而大多数老板这时候会采取的措施几乎是一定的，那就是……裁员。
所以……自己要失业了吗？
沈岩略微有些茫然，搞不懂为什么事态突然就变得严重起来。
正准备从头缕一缕这件事的逻辑关系，厂房外面突然变得喧哗起来。
一名工人气喘吁吁的跑进厂房里，大声道：“来了，周厂长他们回来了！来了好多车！都是拖挂货车！”
车？
沈岩微微一愣，随即跟随着大部队走出厂房。
果然，在一眼就能望见的厂区大门口，拖挂车拉着厚重的被油布包裹的货箱，一辆又一辆的驶进厂区内。
略微数数，足足有十几辆之多。
而在这些车的最前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刚上任的代厂长周平一脸笑容的站在车门前，跟车上刚刚下来的几名蓝白相间衣服的人说着什么。
那态度，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恭敬。
沈岩敏锐的注意到了，在这些蓝白相间衣服的人身旁，悬浮着一个球形物体。
如果只是一个球形物体悬浮，那还不至于让他太过注意，但问题是，每一名蓝白相间衣服的人身旁都有一颗同样的球形物体在悬浮。
两只翅膀展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场面看起来奇怪而又和谐。
“这些人是谁啊？这些东西是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有上网了？零蛋你都不认识？”
“零蛋？无人机？”
“啧啧啧，来，让我给你好好科普一下零蛋，这可不是什么无人机……”
……
听着耳边传来的同事惊叹的声音，沈岩略微收敛了心神，目光扫过其中一名蓝白相间人员的脸时，顿时愣住了。
“这是……”
沈岩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呐呐道：“蒋军？”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鼻子、眉毛、眼睛，还有那标志性的微胖的国字脸，除了一脸平静的表情之外，确实是和他一起进入厂子的那个蒋军没错。
和他不同，蒋军酷爱武器设计，但对于操作加工设备却没什么天赋，所以进入厂里之后，他就直接去了研究院，听说还拜了一名职称不低的导师。
可惜的是，那名有名的武器设计专家去年因病去世了，准备了很长时间的项目也因此撤销，为此他还专门去安慰过蒋军。
但他不应该在厂里的研究院上班吗？
为什么会和周厂长在一起？还穿着这身制式奇怪的衣服？
为什么周厂长看上去还有些讨好的样子？
不懂，就要去问，沈岩默默掠过众人，走向代厂长和蒋军等人。
此时，周厂长已经被厂里的其他员工团团围住，他扫视了一圈员工们，不在意的对着站在旁边的蒋军等人笑道：
“王总果然厉害，你们这才去了几天，就脱胎换骨，让我惊讶。”
“周厂长客气了。”
王杰也笑着道。
对待别人他可以按照要求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保持高深的姿态，但在自家厂里，似乎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不是客气，我是真的很佩服王总。”
周平啧啧嘴巴，想到了在东海市见到的场景。
他没有想到，接管自家厂子的这个王烁就是那个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火出圈的人工智能公司的老总。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雄厚的资本，按照零蛋的预售量，拿出个几千万上亿，那不是跟玩一样？
回过神来，周平看了一眼已经停靠到装卸区的拖挂货车，问道：“不知道王总这次派你们来，是有什么指示？”
原本按照计划，他在到达东海市之后，签订好采购合同就可以直接返回山城了。
但就在返程的时候，他却被告知有人需要同行。
再然后，他就等来了多达十辆的拖挂货车和王杰等人。
“指示不敢当。”
王杰摆摆手：“王总给我们确定的第一条规则，就是除了技术支持之外不参与厂子的经营活动，这些事情完全由周厂长您负责。”
看着王杰诚挚的眼神，周平略微松了口气。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虽然他对职位没有太大的追求，但能当厂长，谁愿意回去重新当一名技术人员呢？
即便是负责整个厂子后勤的技术部负责人，那也没有厂长的位置来的舒坦。
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周平笑着道：“差点忘了，你们现在都已经是总公司科研部的人了，你们还这么年轻，以后大有前途啊。”
王杰微微摇头，笑道：“借周厂长吉言了。”
随即又道：“我们这次来的任务很简单，指导工人们将旧有的部分不合时宜的设备更换掉，建立新的装备生产线。”
王杰指了指身后的那十数辆大车。
“这里面的设备，就是王总给咱们支援的第一批设备，全部都是陈氏集团下属装备制造厂制造的全新设备。”
周平微微点头。
心里确实忍不住感叹，这真是大手笔啊，这是自己和老厂长期盼了多少年都没有实现的大手笔啊。
单单就这些设备，估计都要价值数千万了。
财大果然才能气粗啊。
想想自己之前过的那些苦日子，那哪是人过的日子，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好几块来花，每年的利润，几乎都投进了研究所那个无底洞。
即便如此，也没见他们厂拿出什么好东西出来。
现在好了，研究所被前沿科技收编了，厂子里迎来了新设备，人员待遇也得到了提高，人心十分稳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些设备，全都预装了最新的初号系统，功能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至于精度方面，暂时也够用了。”
“这是设备清单，周厂长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签收一下吧。”
王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周平。
周平接过，看着清单上列出的那一样样东西，手略微有些颤抖，他抬起头，勉强冷静的问道：“请问，我能不能等卸货之后再核对签收？”
“当然可以。”
王杰点点头道：“请周厂长安排人员尽快卸货吧，卸货的时候请务必小心，都是些贵重东西。”
说着，再次指了指远处的几辆拖挂。
“那里面，是王总托我交付给周厂长的原材料，这次一并也运了过来，足够工厂两个月所用。”
“太好了，太好了。”
周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感慨道：“替我感谢王总，要不是王总，咱们厂子就真的完了。”
“保证带到。”
王杰点头。
“还有一件事。”
一直站在王杰身边装高冷的蒋军突然道：“请周厂长派几个人协助我们将最后一辆车上的东西提前卸下来，里面可能会有我们需要的设备。”
“没问题。”
周平轻轻点头，笑容满面，大手一挥，指向周围的人群：“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帮几位总部工程师卸东西。”
手指所指之处，几人纷纷出列。
其中一人面目清秀，淡蓝色的机工服上还沾染着几坨油渍。
正是刚刚走到人群中的沈岩。
站在王杰身旁的蒋军扫过沈岩，目光微微一亮。
“沈岩。”
“蒋军。”
两人相视一笑，蒋军拍拍沈岩的肩膀，轻轻点头，然后对着选出来的几个人挥挥手道：“走吧，帮我们把东西搬下来，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去。”
一行人立即动身朝着最后一辆拖挂车走去。
距离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几个人都是年轻人，身手极其利索，三下五除二就解除了固定，拉开了盖在上面的油布。
随着油布滑落，装在平板车上的东西顿时显露在眼前。
车辆前部没有什么好意外的，那是一捆捆的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布材料，码的整整齐齐，十分规整的被固定在底座上。
真正让人不解的是车板后部。
这是几个摞在一起的木箱子。
大概一米七八的高度，厚度却只有四十厘米左右。
被四条绳索牢牢固定在平板车上，箱子和箱子之间没有任何缓冲物。
解开固定绳索，沈岩几人抬起一只箱子。
入手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沉重，感觉充其量也就四五十斤的样子。
几人都有些奇怪。
这些，就是蒋军口中那神秘的装备？
看着沈岩几人已经将箱子抬了下来，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五只。
“蒋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岩来到蒋军身边，奇怪的问道。
原本以为是一场硬仗，这样草草就收场了，反而让他更加好奇。
其他几人也围在箱子旁，好奇的看着。
“不知道。”蒋军微微摇头：“这是我们出发前王总交给我们的东西，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王杰，你说他会是什么东西？”
王杰也轻轻摇头。
“算了，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对咱们的任务有用，否则的话，不需要王总专门嘱咐。”
蒋军说着，拿起旁边已经准备好的撬棍。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希望是好东西，不然咱们这活得干到后天去，我可不想耽误零蛋的考试，这次不管怎么样，我也得通过三级权限的考试啊，不然的话太丢人了。”
说到考试，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其他三名成员也露出了一丝炽热。
王杰赶紧道：“噤声，你忘了韩组长的要求了？”
蒋军连忙收了声音，只是将撬棍塞进木板的缝隙里，轻轻用力，木箱盖顿时就被撬开了一角，继续用力，只听“啪”一声巨响。
木箱盖……断成了两截。
蒋军被自己的力气带的一个踉跄，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高人形象，爆出了粗口。
等他重新站稳，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的看向木箱里面。
这是怎么了？
心中有些奇怪，蒋军也将目光投向了木箱中的东西，一抹银白色的光芒掠过他的眼眸。
当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他顿时愣在了原地，脑子里蹦出一个巨大的感叹词：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