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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老子降了!”

刘生安是真干脆,说着便将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扔。

此番投降,他确实也是想要活命,但更多的,是对项文秋毫无保留的信任。

项文秋瞧见这一幕,眉宇间触动不已。

他这辈子交了这么多愿意生死相随的兄弟,没白活一场!

刘生安带了头,他手底下的兄弟自然就跟着扔了刀,其余包括王厚麦在内的八位千夫长也是早就说好了的,这会儿也卸了兵器。

南营甲队基本都降了,军心涣散的左翼军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上已然再无锐气与战意。

周校尉看到这里,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浓烈的悲意,他知晓,方才将军下令亲兵偷袭,到底还是伤了左翼军的心。

项文秋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们北军今日确实败局已定。

若不降,雍军一拥而上,他们左翼军定是没有活路的。

人心已经拉不回来了,既然挣扎是无用功,那他也不会阻止手下士兵奔生。

但他周卫勇身为将领,戎马半生,家国不曾负他,那他自然也要以一腔热血回报家国,留得清名,宁死不降!

思及此,周校尉猛一提气,然而还没等他言明态度,身后莫千岱的亲兵见势不对,已然提刀惊喝:

“叛者为耻,当杀无赦!谁敢背叛将军!”

王厚麦是个机敏的,见状立刻又添一把火。

他满脸“悲愤”,冲着举刀的亲兵“怒喝”出声:

“不让退又不让降,这是非要把我们逼死在这里吗?我们就该死不成?”

此言一出,本就心生动摇的众左翼军彻底绷不住了,他们齐齐转身,红着眼将刀尖对准了亲兵。

“是啊,我们就该死不成?”

同袍操戈,刀剑相向。

乔忠国看到这里,知道招降一计终是成了,于是振臂一呼:“缴械者退下!”

左翼军已然无路可选,只能扔下武器,一步步往后退去。

这时两侧雍军及时跟上,将已经缴械的北军围了起来。

而乔忠国则策马持刀上前,围剿莫千岱的亲兵!

这些亲兵便等同乔家军,他们对莫千岱是死心塌地,无法动摇的。

这些人,非死不可!

一旁乔家军跟着乔忠国压上,口中高喝:“缴械不杀!”

四周武定大军得了指令,也跟着齐齐大喊:“缴械不杀!”

转瞬间,这四个字便传遍战场。

这厢中军还在不断调整彼此间距,以寻求喘息,忽而四面八方吼声响起,他们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乔忠国一马当先,手起刀落勇猛难挡。

而乔忠国的身后,左翼军身为前锋,神色颓然地站在那里,竟然已经缴械!

连.......连最骁勇善战的前锋都投降了,雍军又以绝对优势步步紧逼,他们还怎么打?

北军的斗志本来就因为两次雍军神降给消磨得差不多了,方才中军发生踩踏,更是将他们折磨得心力交瘁。

这会儿耳边充斥着“缴械不杀”的呼声,颓势便如大厦倾倒,再无可挽回。

中军众人不由面露绝望,犹豫再三,在雍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中到底还是撒了兵器,以手扶耳,选择了投降。

这时候,后军护着莫千岱已经退到了武定河边。

听到“缴械不杀”的呼声响起,众人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中军纷纷抱头蹲下,足足数万人,那趋势就如海浪一般,一下子卷到了后军跟前。

莫千岱在马上看到这一幕,任他再如何劝说自己冷静,这一刻也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浑身冰冷麻木。

与乔忠国这样的人过招,一步看错,则步步深陷,到最后便如这般,满盘皆输......

常副将时刻守在莫千岱身旁,眼看中军全部投降,吓得浑身颤抖,急忙扯开嗓子大喊:

“不准投降!保护将军归城!快!”

后军就环绕在莫千岱身旁,不似前军与中军脱离了掌控,果然一个都不曾投降。

常副将满心绝望,这时候他已然没有余力关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抬头望向莫千岱,颤声却决绝道:

“将军,属下会带着后军死守河岸,您只管一步不停地奔回交城!”

“还有希望的,只要将军在,北国便在!”

“将军保重!属下此生——以追随将军为荣!”

常副将拱手,冲莫千岱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抽出腰间长刀,大喝出声:

“诸军听令,誓死保护将军!”

“是!”众后军铿锵应声。

莫千岱看到常副将忠诚至此,心头火烧火燎,深深看了常副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策马入河,再不看身后厮杀一眼。

他不能犹豫,不能停留,今日若死,则一切成空!

武定河中躺了太多北军的尸体,马蹄踩在他们身上,颠簸摇晃。

莫千岱攥住缰绳的手微微颤抖,却只将目光遥遥望出去,望向了故土的方向。

他不能死!他不甘败!

想到这里,莫千岱猛地夹紧马腹,口中吐声:“快!”

马儿嘶鸣声起,蹄下血花四溅,终于踏上了岸,踏入了北国国界!

常副将时刻扭头关注着莫千岱的动向,见一群亲兵簇拥着莫千岱上了岸,眼底顿时流露出宽慰之色。

这边动静这般大,想来交城驻军也该意识到不对了,希望他们能尽快出兵驰援。

今日只要将军安好,一切都还.......

常副将思绪刚走到这里,便瞧见交南道方向疾驰而来一队人马。

常副将心中大喜,援军来得这般快!?

可下一刻,巨大的恐惧就攀上了常副将的面庞,因为他看到,来人确实一身戎装,可......可他们分明穿着雍军的盔甲!

又是雍军!

常副将惊恐万分,口中大喊:“快!渡河!护将军!”

莫千岱已然听到了马蹄声。

当看到雍军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莫千岱不曾色变,他甚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方才渡河之时,他便在想,乔忠国既然算无遗策,又怎么可能给他留退路呢?

莫千岱目光遥遥望出去,看到为首之人面如冠玉,眉宇与乔忠国有几分相像,但瞧着更像是个书生。

他心中有所猜测,这应当就是乔忠国的长子乔天经。

忆起已经丧命的两个儿子,莫千岱双手猛地攥起,杀心大炙!

来人确实就是乔天经。

今日一早,两军交战的喧嚣声响起时,乔天经便带着一队精锐从武定河上游过了河,往交南道一路疾行。

乔天经行事,细节向来都是计较到极致的,时机掐得正正好,太早则容易与士气正盛的北军对上,太晚又会被莫千岱逃走。

这一仗他们筹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留下任何破绽!

此时,眼看莫千岱紧紧盯着他,犹如盯紧猎物的猛兽,乔天经却微微扬唇,将目光投向了右前方。

战场从来就不是他的主场,而是——

不远处,少年将军剑眉星目,黑袍银枪,正踏河而来。

神驹脚下水花四溅,如凛凛寒星,衬得少年勃然英姿,锐不可当!

是乔地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