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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爵扭头向路边望去,却是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那声音的来处。

“怎么啦?”舜华见他着急的样子,似乎要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忙问他。

“我听见我阿爹在叫我……”王衍爵还在扭头找人,舜华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见人群中,一个三十多汉子在跟着车队跑,一边跑一边朝王衍爵挥手。

“你……”舜华本想说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你阿爹,却见王衍爵已经泪流满面,这还是她第二次见他流泪,她忙收住话头,对跟在后面的于兴使了个眼色。

于兴跳下车,对维持秩序的琉球兵士说:“我见到一位故人,请允许我下车同他打声招呼。”

那士兵不敢做主,招手找来了他的上官,上官为难地说:“正在举行入城仪式,不好破例。”

于兴还要求情,只见舜华递过来一张纸条,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国宾馆”三个字。

他把纸条递给那队长,指着人群中那个边奔跑边挥手的汉子说道:“拜托,请把这纸条交给他!”

那队长知道这是大明来的贵宾,不敢怠慢,忙接过纸条,挤出人群,追上那个还在奔跑的汉子,把纸条递给他,又说了几句话。

舜华在车上,看见那汉子接过了纸条,打开看了看,停下脚步。

她低声劝王衍爵道:“好啦,消息送给他了,咱们在国宾馆等他们。”

王衍爵一直扭着头,在人群中寻找他阿爹,十年来,他找遍了南洋诸岛,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不抱希望。

逢年过节,他都不敢回家,害怕面对在家修道的母亲,母子二人都在回避关于阿爹的话题,那是他们心头的伤疤,一揭开,就血淋淋的痛彻心扉。

好在首里城不大,进城不久,就到了王宫旁边的国宾馆。

王衍爵不肯进院子休息,焦急地站在大门口,定定地望着街口,那里有士兵把守,外人进不来。

亚热带炙热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汗流浃背,他却完全顾不上,跟着雕塑似的站在那里。

舜华陪在他身边,不停地为他擦汗,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她陪在旁边就好。

于兴已经等不及,跑到街口去等了,不一会儿,领过来四个人,两位三十多岁的汉子,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还有一位,舜华认识,是王鹤寿聘请的金掌柜。

那老者一头白发,步伐矫健,皮肤黝黑,乍一看,跟个老渔民似的。

王衍爵却认出了他,大步奔过去,拉着老者的手,泣不成声地跪在他面前,十几年的牵挂,只化为一句话:“爹啊,儿子终于找到你啦……”

老者也泪流满面,只是不停地喊着:“潮生……潮生……我的儿……”

在场之人无不落泪。

舜华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流下来,王衍爵的阿爹,隔了十几年,总算还能遇到,她前世的爹娘,却是隔着时空,再也见不到了,除非再穿越回去。

国宾馆的管事,见到这感人的场面,默默地递来两把大伞,秉良和颜思齐举着大伞,撑在众人的头顶。

等父子二人平复了情绪,舜华扶起王衍爵,对他说:“外面太热,请老人家进屋喝杯茶罢。”

老者,太仓王氏的生意掌舵人王鹤年的目光,这才落到她身上,王衍爵抹了把泪,对老者说:“阿爹,这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

王鹤年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冲舜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难怪,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儿媳妇叫秦幼娘。

“爹,幼娘已走了快十年啦……”王衍爵知道他爹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您进屋,听儿子为你细细讲来……”

舜华冲他行了一个福礼:“袁舜华见过王家伯父。”

便同王衍爵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往国宾馆里走。

与王鹤年随行的两位汉子和金掌柜,这才上前见礼:“小人见过公子……”

王鹤年指着两位汉子,对儿子说:“这两位,你还认识吧?”

王衍爵转身,与二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二十七、二十八,难为两位兄弟,一直跟随在我阿爹身边。

今后,二人就是我王衍爵的生死兄弟,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二位兄弟!”

两位汉子跟着老爷出海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弱冠少年,如今归来,已是见惯生死的沧桑中年,二十七抹着泪说:“公子言重了,护卫老爷安危,是小人们的职责。”

王鹤年又指着金掌柜说:“没有金掌柜的船,我们也回不来。”

金掌柜劫后余生,也是喜极而泣:“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公子……”

众人簇拥着四人,往国宾馆里走去,秉哲听说王公子在首里遇到了父亲,顾不得休息,也跑来拜见。

王鹤年在码头上,见过他当场宣读册封诏书,知道他是大明官员,此时见了他,正要拜见。

秉哲抢前一步,扶着他的手,以晚辈之礼拜了下去:“晚辈袁秉哲,拜见王伯父!”

王衍爵在旁边解释道:“卓然是袁姑娘的弟弟,大明的探花郎,此次做为册封正使,出使琉球,我们都是陪他来的。”

他又拉过身后举着大伞的秉良,介绍道:“这位,也是袁姑娘的弟弟,叫秉良,还没有字。”

秉良忙把手里的大伞交给雷杨,自己转到王鹤年面前,行了一晚辈之礼。

王鹤年摸摸身上,却只摸出一块玉佩,而秉哲兄弟有两人,他哈哈一笑,对秉哲说:“卓然的见面礼,先欠着,这玉佩,随老夫见惯了海上的风浪,就送给秉良吧,做个念想!”

这玉佩如此贵重,秉良不敢收,舜华说:“长者赐,不敢辞,四弟就收下吧。”

众人见面,无不唏嘘,好容易都见过了,舜华才把其他人赶去休息:“大家都散了,让王伯父饮杯茶歇息歇息。”

国宾馆对王鹤年几个安排了一个院子,王秒爵却不愿意和父亲分开,他亲自伺候着阿爹沐浴更衣,父子俩一直絮絮叨叨地讲述别后情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宛若梦境。

以至于,王衍爵要时不时地碰碰他阿爹,温热的手腕,才能确定这不是梦境。

舜华则沏好茶,把空间留给王衍爵父子,自己则识趣地退回了房间。